劉光天把油紙包揣在懷裡,手還在外頭護著,腳步放得極輕——
油香順著紙縫往外鑽,勾得身後的劉光福直搓手。
剛拐進自家門口,光福就忍不住壓著嗓子叨叨:“哥,柱哥這花生米聞著就酥,比咱娘上次炒的香多了,保準脆得掉渣!”
光天回頭剜他一眼:“閉上嘴!彆讓爹聽見,仔細又拿‘沒正形’數落咱!”
話剛落,虛掩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帶著外頭初秋的涼氣湧進屋裡,昏黃的燈光晃了晃,還裹著股子淡淡的酒氣。
就見劉海中正坐在八仙桌旁,麵前擺著個粗瓷酒杯,桌上的兩樣菜在這物資匱乏的年月裡,已經算得上體麵——一
個煎得金黃的雞蛋臥在碟子裡,蛋黃凝得正好,油星子還沾在碟邊;旁邊一碟綠豆芽拌了點醬油,脆生生的看著清爽。
要知道這年月雞蛋按個算、醬油憑票換,尋常人家也就逢年過節能嘗口蛋,他這樣日常擺著,已經夠讓街坊眼熱的了。
他捏著酒杯先湊到鼻尖抿了口,酒液沾著嘴唇,眼睛立馬眯成條縫——
這年月糧食金貴,酒更是稀罕物,這瓶紅星二鍋頭,是他托了供銷社的老關係,又搭了點錢才換來的,喝一口都得品半天,比咽油還仔細。
聽見腳步聲,劉海中抬眼掃過來,眉頭“唰”地就擰成了疙瘩。
那不耐煩的神色,讓光天心裡一緊,忙把懷裡的油紙包掏出來往前遞。
臉上堆著討好的笑:“爹,這是柱哥給您的,剛炸好的花生米,還熱乎著呢,特意讓我給您捎回來下酒。”
“柱子?”劉海中眼睛猛地亮了,忙放下酒杯,粗糙的手接油紙包時都帶著點急,捏著紙邊掀開,裡頭的花生米顆顆油亮飽滿,還帶著點餘溫,焦香直往鼻子裡衝。
他撚起一粒扔進嘴裡,牙一咬,“哢嚓”一聲脆響,鹹香混著油香在嘴裡散開,比桌上的煎雞蛋還對味兒。
“嗯!好東西!”劉海中嚼著,眼睛又眯了起來,連看倆兒子的眼神都軟和了些,“還是柱子懂事兒,都當了食堂副主任了,還沒忘了我這個二大爺。”
他頓了頓,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聲音壓得低了些,卻透著鄭重:“光天,光福,往後多跟柱子走動。
他跟楊廠長、李副廠長都能說上話,往後指不定還得往上升——跟他處好了,將來你們倆想在廠裡謀個正經差事,還能少走些彎路。”
劉光天趕緊點頭,攥著衣角的手緊了緊:“知道了爹,我們記著了。”
劉光福也跟著點頭,眼睛還往桌上的花生米瞟,卻沒敢再多說一個字。
劉海中揮揮手,注意力早又落回酒杯上,捏起一粒花生米慢悠悠嚼著:“行了,沒你們倆的事兒了,回屋待著去,彆在這兒礙眼。”
倆人跟得了特赦似的,輕手輕腳往後屋走,進了屋趕緊把木門插好。
劉光福才鬆了口氣,湊到光天跟前,聲音壓得極低:“哥,今兒爹居然沒罵咱們,還跟咱說正經話了。”
劉光天靠在土牆上,望著窗戶外頭昏沉沉的天,眼神裡帶著點狠勁:“還不是看柱哥的麵子?咱哥倆以前在爹眼裡,跟空氣似的;
大哥光齊當了乾部,爹更是眼裡沒咱。往後跟著柱哥好好混,多攢點人脈,我就不信,這輩子都得被大哥壓一頭!”
“對!”劉光福用力點頭,眼裡也透出點光來,“哥,我聽你的,往後柱哥讓乾啥,咱就乾啥!”
窗外的風裹著初秋的涼吹過,屋裡沒點燈,隻有月光從窗紙縫裡漏進一點,淡淡的,映著兄弟倆的影子。
空氣裡還飄著外頭傳進來的胡同聲響,可這屋裡的氣氛,卻比往常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盼頭。
二大媽端著木盆從外頭回來,濕衣裳的水順著盆沿往下滴,剛跨進門檻就把盆往地上一放,臉上堆著八卦的笑。
她聲音壓得低卻透著興奮:“老頭子!你是不知道,我剛從中院過來,瞅見秦淮茹進傻柱家了!”
她往劉海中跟前湊了湊,兩眼亮得跟冒光似的:“關鍵是於莉還在家呢!你說這秦淮茹,咋就這麼敢?往後啊,何家指定有熱鬨瞧!”
劉海中正捏著花生米下酒,聽這話眉頭“唰”地皺起來,放下酒杯瞪她一眼:“少在外頭傳柱子的閒話!
人家現在是食堂副主任,還沒忘了我這個二大爺,剛讓光天捎來這麼一大包花生米——你當這年月炸花生米容易?得費多少油?”
二大媽這才瞧見桌上的油紙包,伸手撚起一粒扔進嘴裡,嚼著嚼著眼睛也眯了:“哎喲,這花生米炸得是真香!
鹹淡也正好。可不是嘛,這年月糧食金貴,油更是按票供應,傻柱能想著你,是真有心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渣子,拿起木盆:“得得得,我不說了,先把衣裳晾上,晚了天涼,乾得慢。”
說著就端著盆往後院走,腳步都比往常輕快些——畢竟得了人家的好處,再嚼舌根總覺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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