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置若罔聞。她用濕透的衣袖死死捂住口鼻,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像是劈開煉獄的利劍,一頭紮進了那扇已被火焰吞噬大半的、通往核心賬冊庫的厚重木門!
“皇後娘娘——!”無數驚呼彙聚成絕望的聲浪。
時間仿佛被那扇燃燒的門洞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外麵的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扇門在火焰中呻吟、變形,聽著裡麵傳來令人心膽俱裂的梁柱倒塌的轟響和紙張燃燒的畢剝聲。葛洪的臉慘白如紙,手指死死摳進掌心。完了……一切都完了……皇後若是有失……
就在絕望幾乎要將所有人淹沒的刹那——
轟!
一根燃燒的巨大房梁從門洞上方砸落,火星四濺!
一個纖細的身影,猛地從翻騰的烈焰與濃煙中踉蹌著衝了出來!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被厚厚濕布包裹著、邊緣卻已被燎焦的沉重木匣!正是蘇映雪!
“娘娘!”女官和侍衛瘋了般撲上去。
蘇映雪渾身濕透的衣衫多處焦黑,發髻散亂,臉上沾滿煙灰。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左臂——為了護住懷裡的木匣,她左臂外側的衣袖幾乎被完全燒毀,裸露出的雪白肌膚上,一大片猙獰可怖的灼傷,皮肉翻卷,邊緣焦黑,正冒出絲絲縷縷的焦糊白煙!劇烈的疼痛讓她臉色煞白如白紙,身體搖搖欲墜,全靠意誌力強撐著。
“快!快傳太醫!”葛洪的聲音都變了調。
蘇映雪卻死死抱著那個沉重的木匣,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她強忍著劇痛,將匣子奮力塞到撲到麵前的影子手中,聲音虛弱卻字字清晰:“核心……總賬……保住了……快……”話未說完,身體一軟,直接昏死過去。
“娘娘!”驚呼聲再起。
影子穩穩接住那個尚帶著灼人熱度的木匣,目光掃過蘇映雪手臂上那慘烈的傷口,蒙麵黑巾下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繃緊了一下。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抱著匣子,身影鬼魅般一閃,已消失在混亂的救火人群中,隻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吩咐:“封鎖現場!滅火!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遠離了市舶司衙門的衝天火光和喧囂混亂,影子抱著那個滾燙的匣子,出現在皇城深處一間絕對隱秘、牆壁都由厚厚青石砌成的暗室中。這裡隻有一張冰冷的鐵案,一盞昏黃的油燈。
他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放在鐵案上,解開外層已被烤得半焦的濕布。匣子本身是上好的紫檀木所製,外層雕刻著市舶司的標記,此刻邊緣已被熏得焦黑變形。影子取出一套精巧的工具,如同最耐心的工匠,開始檢查匣子的每一道縫隙,每一寸雕花。
突然,他指尖的動作在匣子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被煙火熏得模糊的雲紋浮雕上頓住。那裡有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與木紋融為一體的凹陷。影子眼中寒光一閃,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探針,輕輕插入凹陷。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械彈動聲響起。匣子底部一塊薄薄的、偽裝得天衣無縫的夾層木板,悄無聲息地彈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陳年墨跡和紙張特有的味道混合著煙熏火燎的氣息彌漫出來。影子屏住呼吸,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從夾層中取出一小疊紙張。紙張很薄,泛著古舊的黃色,邊緣被火焰的熱力烤得微微卷曲發脆。
然而,紙上記載的並非尋常賬目,而是一行行由極其古怪的符號、數字和零星幾個常用字組成的“天書”!這顯然是一種精心設計的密碼!
影子目光如炬,飛速掃過這些古怪的字符。他是玄影衛的首領,本身便是破譯密語的行家裡手。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本巴掌大小、封麵沒有任何字跡的薄冊子——這是玄影衛內部根據無數案例總結彙編的密碼破譯速查手冊。手指在冊子上飛快地滑動、對照。
時間在暗室死寂的空氣中流淌,隻有油燈燈芯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和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突然,影子的手指猛地停住了。他死死盯著破譯手冊上的某一頁,又猛地低頭看向密碼紙上某一組反複出現的特殊符號組合,那組合像是一個變形的“鼎”字紋樣,又像某種扭曲的星象標記。對照手冊上的解讀。
影子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刺穿!
他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釘在鐵案上那張剛剛破譯出關鍵信息的密碼紙上。昏黃的燈光下,那紙上被油燈映照得最清晰的一行,赫然是破譯後的文字:
“九殿下鈞鑒:北狩之資已備,甲三千,弩五百,儘藏於……待王師南指,鼎革可期!——淵字”
“九……殿下?”影子低低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乾澀沙啞,仿佛第一次認識它們。這三個字像帶著倒刺的冰鉤,狠狠紮進他的耳膜,攪動著深埋於記憶最黑暗處的、早已被刻意遺忘的碎片。
他握著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紙,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可怕的“咯咯”聲。油燈昏黃的光暈在他蒙麵的黑巾上跳躍,卻照不進他那雙驟然變得深不見底、翻湧著驚濤駭浪的眼眸。
暗室之外,遙遠的天際,醞釀已久的沉鬱雷聲終於滾動起來,轟隆隆地碾過龍興城厚重的宮牆。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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