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麵具在石壁上躍動的火把光芒下泛著幽光,十二個身影如同從陰影中直接剝離出來,靜立在伏虎寨最深處的巨大地下演武場中,無聲無息。空氣中彌漫著新挖掘泥土的潮濕氣息和鬆脂燃燒的焦味,寂靜壓得人喘不過氣。影子站在隊列之前,麵具的眼孔後目光沉靜如古井,掃過眼前這群被他從流民、潰兵甚至死囚中遴選出來的男女。他們將是黑暗中的利齒,無聲的耳目。
“時辰到了。”影子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鋒,清晰地切入這片寂靜。“目標,三百裡外,固城守將尉遲雄將軍的虎符所在營帳,以及他親筆簽押的最新布防圖。三個時辰。帶回。”
命令如石投死水,激不起半點漣漪。十二道身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已如鬼魅般四散融入演武場錯綜複雜的黑暗甬道,隻留下輕微的衣袂破風聲。張辰站在高處的石階上,玄色大氅垂落,雙手負於身後,眼神銳利地注視著下方瞬間空蕩的場地。林紅玉立在他身側半步之後,一身利落的暗紅勁裝,豔麗眉眼間帶著審視與一絲未消的疑慮。諸葛明輕搖羽扇,唇角噙著一抹了然的笑意。
“三百裡,三時辰,”林紅玉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回蕩,“影子統領,這未免強人所難。縱是快馬加鞭,單是往返也需大半日,遑論潛入固城軍機重地取物?”
影子並未回頭,麵具轉向張辰:“主公可信?”
“孤信你。”張辰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更信你挑出來的人。開始吧。”
第一重考驗:鷹眼穿雲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無聲流逝。一個時辰剛過,演武場中央一座巨大的沙盤旁,一支不起眼的炭筆突然自行立起,仿佛被無形的手操控,在代表固城位置的山巒模型旁迅速勾勒出清晰的營寨輪廓、箭樓位置、巡哨路線!每一筆落下都精準無比,如同有一隻俯瞰大地的神鷹之眼在實時傳遞著影像。
“天目傳形?”林紅玉瞳孔微縮,低呼出聲,“馴鷹之術?”
影子微微頷首:“紅玉姑娘好眼力。玄影三號,擅馭猛禽,其馴養的海東青‘疾風’,可負特製微小銅管,內藏墨粉與磁針。盤旋高空,所見地形,磁針受地脈牽引牽引墨粉,落於特製薄絹,可成此圖。三百裡,於它不過振翅之間。”他指向沙盤上正不斷完善的細節,“此乃固城外圍布防,實時更新。”
諸葛明羽扇輕點沙盤上一處新標注的明暗哨交替點:“妙!此處換防間隙,正好可作潛入通道。”
第二重考驗:百麵千身
將近兩個時辰,演武場入口的陰影裡無聲無息地走出一個人。他穿著普通梁軍步卒的號衣,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和塵土,手裡提著一個沾著泥濘的軍用水壺,徑直走向沙盤旁的水缸,動作自然得如同回到自己營房。他拿起木瓢舀水,仰頭就喝。
就在水流即將入口的刹那,影子動了。他如同瞬移般出現在那“步卒”身側,枯瘦的手指閃電般扣住了對方持瓢的手腕。另一隻手疾如鬼魅,在其頸後一拂,一張薄如蟬翼、與那“步卒”麵容彆無二致的人皮麵具被無聲揭下!麵具下,赫然是玄影七號那張年輕卻毫無表情的臉。
“麵皮雖真,舉止亦像,”影子的聲音毫無波瀾,“然固城守卒,左臂皆有新發凍瘡藥膏氣味,你腕上無。其水缸之水,乃取自城外苦泉,味澀微鹹,你飲得太順,毫無停頓。破綻在細微處。”他鬆開手,玄影七號垂首肅立,毫無辯解。
張辰眼中精光一閃:“好!辨真偽,於毫末之間。這才是玄影之眼!”
第三重考驗:虎符入手
第三個時辰的滴漏將儘,演武場最深處的陰影裡,仿佛空間本身扭曲了一下,一個全身裹在緊身夜行衣中的身影如同從牆壁裡滲出來一般,單膝跪在影子麵前。正是玄影一號。她雙手托舉過頭頂,掌中赫然是一枚沉甸甸、雕刻著猙獰虎頭的青銅兵符!兵符下方,壓著一卷蠟封完好的羊皮卷。
影子接過兵符與布防圖,轉身,雙手奉於張辰麵前:“主公,固城尉遲雄將軍虎符、布防圖,驗看無誤。玄影衛,幸不辱命。”他頓了頓,補充道,“尉遲將軍托屬下帶話:‘張帥,末將營門隨時為您敞開!’”
林紅玉倒吸一口涼氣,豔麗的麵容上第一次露出近乎駭然的神色。三百裡,三時辰,取敵將虎符如探囊取物!這已非人力所能及,簡直是幽冥鬼魅的手段!她看向影子的目光徹底變了,再無半分輕視,隻剩下深深的忌憚與一絲敬畏。
“辛苦。”張辰接過虎符,冰冷的金屬質感入手沉重。他目光掃過下方重新肅立的十二道身影,每一個都如同磐石,靜默卻蘊藏著撕裂黑暗的力量。“自今日起,爾等即為‘玄影衛’!”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威嚴,在地下空間隆隆回蕩,“孤予爾等暗夜權柄,許爾等行走於深淵,但需謹記三條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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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一、刀鋒所指,唯敵酋叛逆!不殺婦孺,不戮無辜!”
>“二、耳目所及,唯軍國機密!不構陷忠良,不涉黨爭私怨!”
>“三、爾等存在,唯孤一人知曉!永為帝國暗刃,不見天日,直至腐朽成塵!”
“諾!”十二道聲音低沉應和,整齊劃一,如同悶雷滾過。他們右臂齊刷刷抬起,用力捶擊左胸心臟位置——那是玄影衛無聲的血誓烙印。火光映照下,他們右臂內側緊縛的黑色皮套上,赫然以暗紅絲線繡著一個獨特的標記:一道升騰的狼煙烽火刺穿沉沉夜幕!狼煙淩厲,仿佛隨時能點燃整片黑夜,帶來燎原之火。
“玄影所至,烽火照夜!”影子沉聲低喝,右臂同樣重重捶胸,那狼煙烽火的標記在他臂上猙獰畢現。
“好一個‘烽火照夜’!”諸葛明撫掌讚歎,“此印一出,魑魅魍魎當無所遁形!”
金帳秘使,毒刃指向
儀式甫定,林紅玉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扁平鐵盒,雙手奉給張辰:“張帥,紅玉寨十年經營,江湖朝堂,多少有些見不得光的勾當落在紙上。此乃其中部分緊要密檔副本,權作玄影衛立足之基。或許…對您有用。”她目光銳利,意有所指。
張辰接過鐵盒,入手微沉。他解開油布,掀開盒蓋。裡麵是厚厚一疊陳舊泛黃的紙頁,墨跡深淺不一,記錄著各種隱秘交易、官員隱私、江湖秘聞。他快速翻動,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些蠅頭小字。突然,他的手指在一頁紙的邊緣停住,指節微微發白。那頁紙的質地明顯與其他不同,更堅韌,邊緣有燒灼的痕跡,上麵幾行潦草的小字記錄著一個代號為“夜梟”的聯絡線:
>“……臘月初七,塞上金帳秘使‘鷂鷹’攜重禮抵京,密會賈相於西郊彆院‘漱玉軒’……”
>“……所攜禮單:北狄血鑽三匣,極西火油十桶,另附金狼圖騰令牌一枚,據聞乃拓跋弘調兵信物……”
>“……秘使離京後三日,於幽州古道遇伏,隨行儘歿,禮單所列之物下落不明……”
“塞上金帳…拓跋弘…調兵信物…”張辰的聲音低沉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虛空,仿佛要穿透這厚重的地層,直抵那遙遠的北方草原,“賈似道!好一個當朝宰輔!通敵賣國,竟至於斯!”
整個地下演武場的氣溫驟降。影子臂上那烽火狼煙的刺青,在昏暗光線下仿佛無聲地燃燒起來,即將吞噬一切。
>伏虎寨忠義堂夜
燈火通明的大堂內氣氛凝重。繳獲的偽梁糧車被拖到堂前空地,車板撬開。在張辰森冷的目光注視下,石磊和幾個工匠用撬棍和鐵錘,小心翼翼地破開了糧車底層一塊厚木板的暗格夾層。
“哐當!”一聲脆響,幾件東西滾落在地。
並非預想中的密信或金銀,而是幾件在火光下折射出刺目金光的器物!一隻造型奇詭、狼首人身、張開獠牙咆哮的黃金酒樽;一對鑲嵌著暗紅色寶石、同樣帶有猙獰狼頭浮雕的金臂釧;還有一枚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黃金令牌,令牌中央,赫然是一個線條粗獷、充滿野性力量的狼頭圖騰,狼眼處鑲嵌著兩點幽綠如鬼火的寶石!
狼圖騰!與密檔中所述拓跋弘調兵信物上的圖騰,一模一樣!
一股帶著草原腥膻與鐵鏽味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忠義堂。那令牌上幽綠的狼眼,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活物般冷冷地注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狼…金狼圖騰…”秦山倒抽一口涼氣,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諸葛明臉上的從容消失了,羽扇停在半空,眉頭緊鎖。林紅玉更是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仿佛那黃金狼頭會隨時撲咬上來。
“果然是他…拓跋弘!”張辰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他緩緩俯身,伸出兩根手指,捏起那枚沉重的黃金狼頭令牌。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至心臟。令牌背麵的凹槽裡,殘留著些許暗褐色的、已經乾涸凝固的粘稠汙跡,散發出一股極淡、卻令人作嘔的甜腥與腐敗混合的氣味。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立在張辰身後的蘇映雪突然動了。她一直隨身攜帶的銀針盒無聲滑入掌心,動作快如閃電。隻見她指尖銀光一閃,一根細如牛毛的長針已精準地刺入令牌背麵那點汙跡之中。她將銀針湊到鼻端,隻輕輕一嗅,那雙沉靜的眸子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血毒!”蘇映雪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悸,猛地抬頭看向張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這汙跡…是混合了七種劇毒蛇涎、提煉而成的‘七步斷腸散’!隻需沾染傷口或入口,見血封喉,絕無生還!這是…漠北薩滿的秘傳毒藥!令牌是餌,更是見血封喉的毒刃!”
她的話如同驚雷炸響!忠義堂內死寂一片,隻有火把燃燒發出的劈啪聲,此刻聽來卻像毒蛇在暗中吐信。那令牌上幽綠的狼眼寶石,在蘇映雪話音落下的瞬間,仿佛掠過一絲極其詭譎、怨毒的笑意。張辰捏著令牌的手指猛地一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黃金下,那無形的劇毒仿佛已順著指尖的皮膚,滲入了血脈之中。影子如鬼魅般無聲地向前滑了一步,麵具下的雙眼寒光暴射,死死鎖住那枚黃金令牌,如同盯住了潛伏在黑暗中最致命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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