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升粗糙的手指劃過重卡裸露的引擎部件,像是在撫摸一頭沉睡巨獸的傷疤。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在沉悶的車庫裡回響。
“這兩個,是定時炸彈。”
趙樂和王胖子湊上前,目光順著許平升的手指望去。
“水泵的軸承,已經被歲月和顛簸磨成了殘渣,現在隻是在滲水,像個老頭子在流淚。”
許平升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可一旦它徹底崩了,冷卻液瞬間噴光,這顆鋼鐵心臟就會在幾分鐘內燒成一坨廢鐵。”
“還有這個,節溫器,”他敲了敲另一個不起眼的零件,“一個隨時可能罷工的閥門。它要是卡住關不上,發動機就永遠熱不起來;要是卡住打不開,咱們就等著在駕駛室裡看鍋爐爆炸。”
王胖子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肥碩的脖子,喉結滾動,咽下一口緊張的唾沫。
“平、平升哥……那咱們換了不就完了?”
許平升收回手,在滿是油汙的褲子上擦了擦,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換?胖子,你告訴我,這鬼地方,咱們上哪兒去給這頭停產多年的巨獸找顆新心臟?”
空氣瞬間死寂,隻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聲。
希望,就像風中殘燭,被許平升幾句話吹得搖搖欲墜。
“上車吧,”許平升打破了沉默,語氣裡透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是龍是蛇,總得上路才知道。把命,交給天吧。”
駕駛室裡彌漫著一股柴油與塵土混合的獨特氣味。
許平升坐上駕駛位,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無比堅毅。
他轉動鑰匙。
“嗡——轟!”
沉睡的鋼鐵巨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整個車身隨之劇烈震顫起來,仿佛要將三人的五臟六腑都一同搖晃。
這股狂暴的力量感,反而讓趙樂和王胖子稍稍安下心來。
隻要它還能動,就總有希望。
許平升掛上檔,沉重的車身緩緩向前移動。
一米。
兩米。
三米。
“吱嘎——!”
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尖嘯撕裂空氣!
巨大的慣性猛地將趙樂和王胖子向前甩去,幸好他們死死抓住了扶手,才沒撞在儀表台上。
重卡以一個極其突兀的姿勢,僵死在原地。
引擎的咆哮戛然而止,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王胖子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我操!怎麼了?!撞到什麼了?”
趙樂的心臟瘋狂地捶打著胸膛,他死死盯著許平升的側臉。
他看到,許平升的額角,一滴晶瑩的冷汗正順著深刻的皺紋緩緩滑落。
許平升的雙手依舊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