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30日,下午。
三輛風塵仆仆的軍綠色吉普車,卷著西北冬日乾燥的黃土,沿著新修的、與周邊村落截然不同的平整水泥路,終於駛近了彎河大隊的地界。
透過車窗,
望著遠處熟悉的黃土高原溝壑和逐漸清晰的村舍輪廓,劉青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雖然隻離開了不到半年,但此番歸來,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近半年的燕京求學經曆,如同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而這兩天突如其來的認親變故,更是徹底顛覆了他對自己身世和未來的認知。
此刻,他心中湧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迫切。
他迫切地想要見到爺爺劉樹德,想看看他老人家得知這驚天喜訊後的反應,他想見到父母,告訴他們兒子在外的成績和遇到的奇遇。
他甚至想看看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以一種全新的、遊子歸來的視角。
故鄉的一切,此刻在他眼中都鍍上了一層溫暖而親切的光暈。
與他同樣心潮澎湃,甚至更為劇烈的,是坐在他身後的劉樹義和劉樹茂。
兩位身經百戰、見慣大風大浪的老將軍,此刻竟也顯得有些緊張和坐立不安。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窗外這片既陌生又仿佛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土地,眼神複雜得難以化開。
就是這裡了…
他們失散了近半個世紀、魂牽夢縈、愧疚牽掛了一輩子的大哥劉樹德,就生活在這片溝壑縱橫的黃土地上!
大哥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身體怎麼樣?
他…還認得我們這兩個弟弟嗎?
他……會怪我們這麼多年才找到他嗎?
無數個問題像潮水般衝擊著他們的心房,讓他們的手掌不自覺地攥緊。近鄉情怯的巨大激動、跨越漫長烽火歲月與時代變遷終於得以團聚的深沉慨歎、以及一種即將彌補曆史缺憾的強烈期盼,在他們胸中激蕩,幾乎要衝破他們慣有的威嚴與冷靜。
條路,他們走得實在太久、太艱難了。
為了能最快速度抵達,他們今日淩晨天未亮時,便從燕京軍用機場乘坐一架直5軍用直升機緊急升空。
巨大的轟鳴聲劃破黎明的寂靜,飛機朝著西南方向一路疾馳。
中途在中原重鎮汴京軍用機場短暫降落,補充燃油並進行必要的飛行安全檢查。
再次起飛後,飛機於中午時分順利抵達長安軍區機場。
在那裡,他們簡單用了午餐,並未多做停留,便換乘早已安排好的三輛吉普車,在當地部隊人員的引導下,一路疾馳,直奔華陽縣彎河大隊而來。
這跨越千裡的歸鄉路,
動用了這個時代所能調動的、最快最頂級的交通方式,其背後是兩位老人刻不容緩、近乎燃燒的急切心情。
吉普車繼續向前行駛,
劉青山透過車窗,敏銳地察覺到彎河大隊在這短短半年裡發生的顯著變化。
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口立起的一個巨大的、用磚石水泥砌成的豐碑式牌子,上麵用醒目的紅色字體寫著“西北·彎河”四個大字,旁邊還刷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先行示範點”、“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等標語。
這氣派的門麵,
與附近其他村莊的土坯矮牆形成了鮮明對比,彰顯著彎河大隊如今的不同凡響。
更讓他驚訝的是腳下的路!
去燕京之前,村裡所有的道路都是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的黃土路。
而如今,一條平整光滑的灰色水泥路,如同一條嶄新的動脈,從村口一直向村莊深處延伸而去!
雖然不算寬闊,但在這偏遠的西北農村,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現代化”景象!
車輪壓在上麵,隻有平穩的沙沙聲,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熟悉的顛簸。
看到這條水泥路,就連內心激蕩不已的劉樹義和劉樹茂都不由得暫時從緊張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眼中露出驚訝和讚賞的神色。
劉樹茂忍不住率先開口,聲音帶著軍人特有的洪亮和直率,嘖嘖稱奇:“好家夥!這路修得真氣派!水泥路通到村口,這規格,都快趕上城裡了!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劉樹義也微微頷首,沉穩的目光掃過路兩旁整齊的屋舍和遠處似乎新開辟的田地,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和肯定:“是啊,僅看這條路,就知道這彎河大隊搞得確實名不虛傳,很有氣象。社員們能齊心合力把路修成這樣,說明集體經濟有實力,民心也齊。不愧是上了內參、得到首長肯定的‘率先解決溫飽’的典型。”
兩位老將軍的讚揚,讓劉青山心中也湧起一股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家鄉的點滴進步,都讓他感到欣喜。
車子沿著這條嶄新的水泥路一路向村裡駛去,更多的變化映入眼簾……
一些房屋似乎翻新過了,牆上刷著白灰;村道兩旁栽種了整齊的樹苗;遠處坡地上,以往貧瘠的田埂似乎被修繕得更規整;甚至還能看到幾個冒著淡淡青煙的地方,不知道是什麼廠子散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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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跡象都表明,這片土地正在煥發著前所未有的生機。
雖然已是冬末,
田裡的莊稼早已收割,但依然能看出土地的精心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