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馬驫笑吟吟地晃了晃腦袋,亂發裡的灰簌簌往下掉,“教授有沒有感覺到一股氣息從身下湧上來?”
史密斯教授搖了搖頭,語氣誠懇:“我這人愚鈍,局長說的這股氣,我是半點沒察覺到。”
“無妨、無妨。”馬驫笑得眼角的褶子擠成一團,“能感受到這大地之氣,我也是在這兒住了十年之後才開竅的。你若肯拋開俗世誘惑,搬來與我同住,以教授的資質,用不了十年定能體會的到。”
史密斯教授連忙擺手,苦笑道:“我這把老骨頭可折騰不起了,更沒馬局長這般毅力。”
“嗯——”馬驫拖長了調子,指尖在結滿汙垢的膝蓋上輕輕敲著,“這天地之氣乃是養生的根本。你看我,已是耄耋之年,卻沒病沒災,全靠這明堂的福氣。”
史密斯故作恍然:“這明堂竟有如此神效?當真是世所罕見。”
“那是自然!”馬驫猛地坐直了些,三角眼裡閃著得意的光,“十幾年前我已是病入膏肓,醫院都不肯收了,不得已才搬到這兒,自此再沒踏出過明堂一步。你看我這身行頭,就沒換過。”他頓了頓,摸了摸自己糾結的長發,“身之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這是孝之首也。頭發胡須、手指甲,我從不剪,就這麼自由自在地活著。按季節睡相應的房間,就這麼簡單,效果卻奇佳。雖沒去醫院複查過,但能活這麼久,我敢說,身體裡曾經的那些癌細胞早沒影了!”
“哦?”史密斯教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番話聽得他既新奇又難以置信。單靠住在這明堂裡就能跨越醫學難題,簡直是天方夜譚。但他今日的心思不在此處,便順著話頭誇讚,“這可真是人間奇跡!當然,也得益於馬局長仙風道骨的根基和堅定的意誌。”
“不!”馬驫突然沉下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這一切與我無關!住進來時,我本已是棺材裡的人,能活到現在,全是明堂的神奇,再無其他原因。”他拍了拍身下的竹席,像是在撫摸某種活物,“十幾年了,我已成了明堂的一部分,再也離不開了。”
“哦,原來如此。”史密斯教授點頭應和,話鋒卻輕輕一轉,“住了這麼久,馬局長倒也沒耽誤彆的事,聽說你遙控指揮,產業做得愈發風生水起。整個東南亞的文物市場,怕是都在你掌控之中吧?你在這明堂裡跺跺腳,外麵就得掀起地震。”
馬驫陰惻惻地笑起來,喉嚨裡發出“嘿嘿嘿”的聲響,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江湖上還記著我馬驫這號人物,不過是他們繞不開老朽手裡這點產業罷了。”他瞥了眼站在門口的侄子,語氣裡帶了點嘲諷,“那可是我前半輩子披荊斬棘,一點點攢下的家底。這幾年交給這些小兔崽子們打理,都快敗光了。”
馬先生趕緊上前兩步,陪著笑:“伯伯罵得是,是小輩們無能,您可千萬彆動氣傷了身子。”
“哼。”馬驫鼻腔裡出了聲,倒不像真動怒,“這幫小子也就對我還有點孝心,論經營產業,全是一群蠢材。”
史密斯教授卻搖了搖頭,笑道:“馬局長太過謙虛了。外麵的說法可不是這樣。我聽說這十幾年您雖沒露麵,產業卻擴大了好幾倍。如今東南亞的文物要想流通,不經過你們的鑒定機構,沒你們的鑒定書,根本彆想出手。即便拿到鑒定書,在拍賣行成交,成交價裡也得抽出三成,說是鑒定費之外的‘酬勞’。”他頓了頓,看著馬驫的反應,“近年文物市場興旺,單這一項,馬局長怕是就賺得盆滿缽滿了,怎麼還不滿足?”
“哈哈哈哈!”馬驫仰頭大笑,黑黃的板牙在燈光下泛著光,“賺錢哪有夠的?你的意思是,他們對我收這點‘鑒定費’,還有意見?”
史密斯教授心裡清楚,馬驫這近乎強搶的規矩早讓業內怨聲載道。可誰都不敢吱聲,他倚仗的哪是鑒定的專業?分明是身後的軍隊背景和盤根錯節的黑惡勢力。從業者稍有不從,那些古惑仔便會找上門,攪得人雞犬不寧,甚至家破人亡。各國政府不是沒整頓過,可馬驫躲在這軍事禁區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抓不到把柄。風頭過後,他手下的人隻會變本加厲地報複。這幾十年下來,整個文物拍賣流通市場早被他牢牢攥在手裡,即便國際拍賣巨頭進駐東南亞,也得乖乖交上那份“孝敬費”。
此刻可不是觸黴頭的時候。史密斯教授急忙擺手,“我雖研究東方文化,卻極少涉及買賣交易。您也知道,我們在東南亞建的博物館,隻做收藏和展出,從無交易行為,怎會對馬局長的規矩有意見?絕不會。”
他這話隻說自己,不提他人,態度又放得極低。馬驫的臉色緩和了些,不再揪著這個話題,隻是嘿嘿一笑:“諒他們也不敢。”
史密斯教授見他鬆了口,暗自鬆了口氣,正想把話題引到正事上,卻聽馬驫話鋒一轉:“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件事。”
“您請講。”史密斯心頭一喜,忙應道。
“你們騎士團在日本和新加坡,各有一座漆器博物館,對嗎?”
“哦,是的。”史密斯點頭,“一座在大阪,一座在新加坡。”
“嗯,是了。”馬驫用那長指甲撓了撓下巴,語氣裡帶著點琢磨不透的意味,“這兩處都是漆器博物館,你不覺得……有些重複嗎?”
這話讓史密斯教授一愣,一時摸不著頭腦。這兩座博物館都是他主持建立的,從選址購地到建館,以及後來的藏品購買、布置,無一不傾注心血。其實不止這兩座,騎士團以藝術研究所名義在亞洲建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博物館,半數以上都有他的參與,尤其是近十年建的幾座,幾乎全由他一手操辦。隻是早年的博物館早已把文物中最重要的品類瓷器、青銅器、書畫、樂器等分光了,且因建得早,有足夠的運作空間,規模大、藏品豐、影響力也深。近年新建的博物館就隻能撿些漏了,規模小不說,為了突出專題性,多半選些雜項器物,比如琉璃、珠寶,還有馬驫提到的漆器。
在日本建漆器博物館,自然是水到渠成。當地政府支持,藏品易得,觀眾也買賬。而新加坡那座,卻是因一場意外的海底打撈才機緣巧合建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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