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奈聽到這個問題,神情微微一滯,像是被問住了,但很快又恢複平靜,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你大概忘了我養父的身份,他是伯爵,要收養一個孩子,怎麼會不把孩子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
她指尖輕輕劃過工作台的邊緣,語氣裡帶著點孩童時的懵懂:“我小時候就發現,自己跟莊園裡的小朋友不一樣。他們個個都是金色頭發、藍色眼睛,隻有我是黑頭發、黑眼睛。我問養父為什麼?他總說‘這是你的特彆之處,所以你比他們更聰明、更漂亮’。那時候我信了,還偷偷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直到我漸漸長大,見到了很多和我一樣黑頭發黑眼睛的人,才慢慢意識到不對勁。”晴奈的聲音輕了下來,“我纏著養父問了好久,他才跟我說了我父母的一些事,還有我被送到孤兒院的經曆。那時候我傷心了好長時間,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可養父對我任然視如己出,每天都陪著我,給我講我父母的研究,說他們是很了不起的人,還說‘你永遠是我的女兒’。”
她抬頭看向齊立昂,眼神裡滿是感激:“其實能遇到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他從來沒把我當‘養女’,什麼好的都先給我,連莊園的繼承權都寫了我的名字。”
齊立昂點了點頭,心裡卻還有疑惑。晴奈隻說伯爵查過她的身世,卻沒說怎麼查到的線索。但他知道,再追問下去就顯得失禮,便沒再提,轉而想起昨天的事:“昨天抓你的,還是道紀會的人吧?”
“嗯。”晴奈低下頭,語氣帶著點愧疚,“都怪我昨天太爭強好勝,才把自己逼進了險境。要不是你和哈羅德及時找到我,這次我可能真的要被他們帶走了。”
“爭強好勝?”齊立昂愣了一下,沒明白她的意思。
晴奈的臉頰瞬間紅了,眼神躲閃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搪塞:“沒、沒什麼……就是昨天晚宴,我覺得自己沒準備好,想去隔壁商場買件得體的衣服。”
“沒準備好?”齊立昂更疑惑了,“你昨天穿的裙子很好看啊,得體又大方,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聽到這話,晴奈的眼睛亮了亮,臉上的紅暈更深了,語氣也軟了下來:“好了啦,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當時我想著商場離酒店近,很快就能回來,就沒跟你們打招呼,自己偷偷出去了。”
她頓了頓,收起了羞澀,語氣變得凝重:“可那家商場的衣服都不合身,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頂層,那裡都是高檔品牌,客人少,特彆安靜。好不容易看到一件心儀的長裙,剛想進試衣間,就從鏡子裡看到有幾個人正圍著試衣間走過來。”
“那時候我才想起,前幾天你們說過道紀會找過你們麻煩。我一開始還僥幸,覺得他們是衝你們來的,跟我沒關係。我來台灣後一直跟著教授待在博物館,沒露過幾次麵,應該不會被盯上。”晴奈的手指攥緊了,“可看到他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錯了,他們就是衝我來的。我不敢硬拚,隻能放下衣服,假裝逛街想躲開,可他們一直跟著我,甩都甩不掉。”
“後來有個人直接擋在我麵前,說他是奉我哥哥的命令,來‘請’我回日本,讓我彆逼他們動手。”晴奈的語氣裡滿是氣憤,“我跟他說,我死都不會回日本,讓我哥哥死了這條心。他見我態度堅決,就喊其他人來抓我。幸好那層人多,我趁機跑了,可他們追得太緊,我慌不擇路,就跑到了商場的夾層裡,現在想起來,那根本就是自投羅網,夾層就是他們的臨時據點。”
“夾層裡全是設備間和吊頂檢修口,我隻能躲在裡麵跟他們周旋,可他們人太多,我沒撐多久就被抓住了。”晴奈的聲音帶著點後怕,“他們綁住我的手腳,把我塞進麻袋。我在麻袋裡聽到他們說‘有個英國人追過來了’,就猜到是哈羅德找來了。隻是我沒想到,最後打開麻袋,把我救出來的會是你,立昂君。”
她說著,突然站起身,對著齊立昂深深鞠了一躬,語氣誠懇:“謝謝你,之前一直沒來得及好好跟你說聲謝謝。”
齊立昂慌忙也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擺手:“不用謝!不用謝!晴奈你太客氣了。上次在倫敦街頭,還是你救了我呢,咱們這就算扯平了。”
“嗯?”晴奈直起身,彎著眼睛笑了,“這麼久的事了,你居然還記得。”
“怎麼敢忘。”齊立昂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那麼危險的情況,要是沒有你,我根本脫不了身。說起來,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
“都說扯平了,你怎麼又客氣起來了?”晴奈笑著打趣,“再說了,契丹遺族現在都是你的盟友了,他們沒記恨我,我就該慶幸了。”
這話讓齊立昂也笑了,心裡滿是感慨。誰能想到,曾經給自己製造大麻煩的契丹遺族,如今會變成並肩作戰的盟友,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
兩人正說著,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哎喲喲,不得了不得了,原來兩位小朋友,都是我的老朋友啊!”
晴奈和齊立昂同時一驚,這個人離他們不過幾步遠,卻一點聲響都沒有,兩人剛才聊得投入,竟完全沒察覺。兩人猛地轉頭,就見個高高胖胖的老人站在幾步外,他身形格外寬厚,圓滾滾的肚子往前挺著,活像尊放大版的彌勒佛。頭發和胡須全白了,銀絲般的頭發用發膠束在頭頂,挽成個鬆散的發髻,倒有幾分江湖道士的模樣;可臉上卻沒多少皺紋,肉乎乎的臉頰泛著油光,若不是那雪白雪白的眉毛和滿頭銀發,壓根猜不出他的年紀。
最紮眼的是他的穿著:一件舊式對襟衫敞著懷,露出圓滾滾的肚皮,布料又舊又皺,還沾著些不明汙漬,遠遠就能聞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像是攢了好幾天的汗味混著灰塵。
這樣壯碩的體態,走起來竟半點聲響都沒有,簡直不合常理。齊立昂和晴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慌與疑惑,這人是誰?怎麼會悄無聲息出現在修複室?看他這打扮,既不像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也不像是道紀會的人,倒有點像街頭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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