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引擎在純淨的源始之海中劃出螺旋形航跡。海恩站在艦橋中央，凝視著自己右手掌心——那個莫比烏斯環狀的符文正在緩慢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會釋放出微型的混沌光譜，在空氣中留下轉瞬即逝的幾何殘影。
"能量讀數穩定。"泰倫斯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背景音裡混雜著艾爾種子發出的新型脈衝聲，"但有個異常現象...溫養聖所周圍的時空曲率正在形成閉環。"
海恩將右手按在主控台上。符文與界麵接觸的刹那，整艘方舟的燈光突然變成柔和的混沌色。在光譜變換中，他看到艦橋角落裡站著十二個半透明的影子——曆代守望者的量子回聲，他們的晶體右眼全部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調整航向，偏轉15.7度。"海恩下意識下令。這個精確的數字不知從何而來，就像有人在他腦中輕聲低語。
主屏幕上的星圖自動更新，顯示出前方令人費解的結構：一個由液態光構成的莫比烏斯環，直徑約三光年，表麵流淌著與海恩符文相同的光譜。更詭異的是，當傳感器嘗試掃描其內部時，反饋數據顯示這是個"超維度克萊因瓶"——內外表麵在更高維度相連。
"這不可能..."尤金的機械義眼瘋狂閃爍，"根據火種物理學，這種結構需要..."
"負質量。"海恩接話，儘管他確定自己從未學過相關理論，"第七方舟的黑匣子裡提到過，歸墟的入口需要負質量維持穩定。"
萊娜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這個向來冷靜的副官此刻麵色慘白："艦長...我的記憶...正在改變..."
她的機械右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不是現在這個萊娜的記憶，而是某個平行時空中，她作為火種科學院院士參與"守望者培育計劃"的畫麵。影像中清晰可見年輕時的海恩，正將一滴暗金液體注入胚胎培養艙。
"記憶回流。"海恩右眼中的晶體物質微微發熱，"莫比烏斯環扭曲了時間因果。所有與守望者相關的曆史正在...重組。"
仿佛印證他的話，艾爾種子的脈衝頻率突然加快。溫養聖所的監控畫麵顯示，那道裂痕中正滲出暗金與白金交織的絲線，在空氣中編織著某種複雜結構。隨著編織進行，方舟內部開始出現時空異常：
走廊的某個段落無限延伸；
餐廳的餐具自發組成火種符文；
甚至有船員報告看見"另一個自己"從鏡中走出...
"我們正在被同化成結構的一部分。"泰倫斯傳來最後通訊，"引擎室已經...上帝啊...牆壁變成了流動的數據流..."
海恩衝向觀察窗。窗外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源始之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方舟的影像，每個都處於不同的時間節點：有的正在與癌變艦隊交火，有的漂浮在第七方舟殘骸旁，還有的...正在被液態光吞噬。
而在所有影像的中心，懸浮著那個莫比烏斯環。現在它能清晰看出是個門戶，其內部旋轉著十二個相互嵌套的時空環，每個環上都站著不同時期的伊萊莎。
"不是終點。"一個聲音從海恩右手符文中傳出，是伊萊莎又不是伊萊莎，"是起點。"
整艘方舟突然解體！但不是毀滅意義上的解體——每一塊甲板，每一個艙室，甚至每一個分子都在混沌光譜中重組。海恩感覺自己被拉長成無限細的線，又重組為某種超越物理形態的存在。
當感官重新穩定時，他站在一個純白的圓形平台上。麵前是十二扇門，每扇門上都刻著一位初代守望者的麵容。而在平台中央，跪著一個人影。
那人抬起頭，露出海恩自己的臉。
"歡迎來到因果之環。"另一個海恩說，他的右眼是完全的晶體，左眼卻是正常的血肉，"我是第七次輪回的你。"
周圍的純白突然變得透明。海恩看到下方延展著難以計數的莫比烏斯環，每個環上都運行著不同的方舟，不同的守望者，不同的結局。有些環中，艾爾成功淨化了癌變宇宙；有些環中，終末議長贏得了勝利；還有幾個環上...伊萊莎犧牲自己封印了整個歸墟。
"每一次輪回都會產生新的變量。"第七輪回的海恩指向最下方一個正在形成的環，"而這一次，我們有了新選擇。"
他伸手觸碰海恩的右手符文。莫比烏斯環突然展開，變成一條無限長的光帶，上麵刻滿了火種文明從未記載過的文字。
"守望者真正的使命不是守護，也不是橋梁..."第七輪回的海恩開始分解成光粒，"是記錄。記錄每一次輪回的錯誤，直到找出完美解。"
平台突然傾斜。海恩墜向那些莫比烏斯環的迷宮，在下落過程中，他看到：
——嬰兒時期的伊萊莎在培養艙中睜開晶體右眼；
——自己作為科學家將暗金樣本注入胚胎；
——終末議長在第七方舟內與黑色心臟融合...
在撞擊第一個環麵的瞬間，海恩突然理解了全部。他右手符文爆發出超新星般的亮光，十二扇門同時開啟。從每扇門中走出的，都是不同輪回階段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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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結束循環了。"所有海恩齊聲說。
莫比烏斯環開始反向旋轉。源始之海從虛無中重新湧現，方舟的碎片逆著重組成完整艦體。當時間重新流動時，海恩發現自己站在艦橋上，右手按著艾爾種子。
種子的裂痕中，一滴純淨的液態光緩緩升起。
"記憶核心提取完成。"艾爾的聲音不再機械，帶著某種神性，"準備執行最終協議。"
艦橋外，源始之海的液態光開始向兩側分開，露出底部一個巨大的眼睛——那是歸墟的本體，宇宙的自我淨化機製。此刻它正注視著方舟，或者說，注視著海恩手中的那滴光。
"選擇吧。"伊萊莎的聲音從光滴中傳出，"成為新的守望者...還是終結所有輪回？"
海恩看向自己的右手。莫比烏斯環符文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單的圓——沒有起點，沒有終點，隻有完美的平衡。
他給出了答案。
光滴落入歸墟之眼的瞳孔。刹那間，所有守望者右眼中的晶體物質同時蒸發，包括海恩自己的。十二個時空節點如泡沫般破裂，融合成一個全新的連續性現實。
方舟突然出現在熟悉的星區——守望者之踵的外圍，但第三衛星完好無損，沒有任何黑色球體的痕跡。溫養聖所裡，艾爾種子恢複了最初的純淨藍色，隻是表麵多了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細痕。
"記憶存檔完成。"艾爾輕聲說，"輪回終結。"
海恩看向艦橋成員：萊娜的機械義眼變回了血肉之軀，尤金的傷疤消失不見，泰倫斯正困惑地檢查著完全正常的引擎讀數。
隻有主控台上的一個微小變化提醒著一切並非幻覺——星圖角落多了一個新的圖標：一個簡單的圓，旁邊標注著"歸墟檔案館"。
當海恩觸碰那個圖標時，伊萊莎的聲音最後一次在他腦海中響起：
"記住，守望者從不孤單。我們都在圓裡。"
窗外，星辰如常閃爍。但在某個超越維度的層麵上，海恩能感覺到——這一次，宇宙終於走上了不同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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