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嘈雜,刺耳,不合韻律,甚至可以說是……靡靡之音。初聽時,讓我心神不寧,道心都有了些許波瀾。”
“可後來我才明白,先生這是在告訴我等一個道理。”
齊靜春收回目光,看著眾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們修士,求的是那‘四九’之中的規矩、清淨、雅正。可先生卻將那遁去的‘一’,那世俗的、嘈雜的、凡俗的‘一’,擺在了我們麵前。”
“他是在問我們,你們修得大道,可包含了這人間煙火?你們求的清淨,可能容得下這世間嘈雜?”
“還有那‘哢嚓仙餅’。”齊靜春話鋒一轉,“諸位都說此物非凡,是仙家點心。可我嘗來,那不過是尋常田地裡種出的土豆,切成薄片,用油炸過,撒上些滋味古怪的鹽罷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儲君宋構都忍不住皺眉。
尋常土豆?這怎麼可能?
齊靜春卻繼續說道:“正因其尋常,才顯其不凡。先生是想說,道,不在天上,不在雲端,就在那田間地頭,就在那尋常巷陌。一塊鐵片,可以是護身符。一片土豆,也可以是無上美味。萬物皆可為道,萬事皆是修行。”
“先生之意,是讓我們這些登山之人,莫要忘了下山的路,莫要忘了,我們也是從那人間煙火裡走出來的。”
一番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隨即又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將凡俗之物,點化成非凡之境。
將嘈雜之音,演繹出大道之問。
這是何等的境界?
“諸位說的都對。”
“符道,醫道,樂理,世間法……先生無一不通,無一不精。但他想做的,遠不止於此。”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北境,雁愁關的位置。
“數月前,先生夢囈幾語,‘死線’、‘雙十一’、‘懸崖’。若非此警示,我大驪北境雁愁關,已然失守,三十萬邊軍,將埋骨關外,蠻族鐵蹄,將踏入我朝腹地!”
“一場足以動搖國本的大禍,被先生於睡夢中,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所以,”崔瀺轉過身,
“先生於小處落子,看似閒庭信步,點化爾等,實則是在為我大驪王朝這艘大船,修補每一處漏洞,擰緊每一顆螺絲。他的眼中,是整個天下的棋局!”
“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次開口,都是一次落子。我們能做的,就是拚儘全力,去領會,去執行,去跟上先生的腳步!”
“來年,我們要更加深入地服務好先生,他的一切需求,無論多麼匪夷所思,都要不計代價地滿足。因為那背後,必然有我們看不懂的深意!”
一番話說完,書房內的空氣都凝固了。
原來,他們所看到的,還隻是冰山一角。
……
與此同時。
泥瓶巷,巷子深處。
林安的雜貨鋪裡,同樣暖意融融。
一口黑乎乎的鐵鍋,架在小泥爐上,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湯底,是半包紅燒牛肉味的方便麵調料兌上水,裡麵煮著幾片白菜葉子,還有幾顆肉丸,是啞仆從集市上買來的。
沒有電磁爐,沒有鴛鴦鍋,更沒有肥牛毛肚黃喉。
但在這飄雪的冬夜,已經算是頂級的享受。
林安夾起一顆燙嘴的肉丸,吹了半天,塞進嘴裡,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嘶……哈……舒服!”
他喝了一口鍋裡的熱湯,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
他看著窗外慢悠悠飄落的雪花,開始盤算自己的家底。
“薯片賣完了,泡麵還剩一包半,辣條……辣條是最後的底牌,不能動。”
“銀子倒是賺了不少,可這玩意兒買不來可樂和薯片方便麵啊。”
“這個年,總算是能過得安穩了。”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新的一年,彆的也不求了。”
“就希望能再多搞點錢,然後……安安穩穩的,繼續躺平吧。”
“要是能找到回家的路,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