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貴妃之位,是靠著搶走她誕下的皇子,才升為貴妃,輔佐皇後執掌六宮,位同副後。
儘管水仙知道,易妃最近應當是升不了貴妃之位的,但她還是淡淡開口。
“更衣,梳妝。我要去一趟長信宮。”
“什麼?”銀珠驚得差點跳起來,“小主!您......您要去長信宮?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易妃娘娘如今風頭正盛,那些趨炎附勢的嬪妃必定都在那裡,她們定會......”
後麵的話銀珠說不下去了,她無法想象水仙踏入那個虎狼窩會遭遇怎樣的羞辱。
“定會如何?”水仙輕嗤一聲,“踩我?辱我?讓我難堪下不來台?”
她走到妝台前坐下,拿起一支素淨的玉簪在手中把玩,指尖冰涼,“怕什麼?她們越得意,露出的馬腳才會越多。”
她抬眸,銅鏡裡映出一雙沉靜如寒潭的眼眸:
“易妃此刻想必正被捧在雲端,飄飄然不知所以。如今,正是靠近她,找出破綻的最好時機。”
銀珠仿佛被她感染,心底也生出力量來,她用力點頭: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給小主梳個精神點的發髻!”
——
踏入長信宮那一刻,水仙便清晰地感受到滿宮縈繞的喜氣。
宮人們腳步匆匆,臉上堆著比平日更諂媚的笑容,來往穿梭間,手裡捧著的、肩上抬著的,皆是內務府剛剛送來的、還散發著簇新光澤的賞賜:金玉器皿、綾羅綢緞、珍奇古玩......流水一般湧入長信宮正殿。
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宋常在曾經待過的東配殿,那裡人去樓空,大門緊閉著,根本看不出曾有人待過的痕跡。
成者為王敗者寇,在這宮牆之內,女人如花開敗,如月虧盈,唯有權利永存,尊榮不敗。
還未走近殿門,那些帶著各種奉承討好的鶯聲燕語便已清晰可聞。
守在殿外的太監眼尖,遠遠瞥見水仙主仆的身影。他拖長了調子,向殿內通報:“水仙常在到——!”
殿內那一片喧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掐斷,出現了片刻死寂。
眾妃嬪的目光帶著嘲諷、試探,還有免不了的幸災樂禍,朝著水仙一股腦地湧去。
水仙恍若未覺。
她微微垂著眼睫,姿態恭謹地朝著主位上的易妃走去。
“妾身水仙,給易妃娘娘請安。恭賀娘娘帝寵無邊,福澤深厚。”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如同玉石相擊,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主位上的易妃,今日一身明豔的妃色宮裝,頭上插著新得的點翠步搖,映襯得她容光煥發。
她沒立刻叫水仙起來,而是慢條斯理地品著茶,任由水仙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態。
坐在她右側的榮嬪,捏著帕子,發出一聲刻薄的嗤笑,打破了沉寂:
“這不是水仙常在嗎?前些日子易妃娘娘困於長信宮時,怎不見您這尊貴人兒來長信宮問個安、奉個湯?如今娘娘兄長立下赫赫戰功,聖心大悅,恩寵臨門,您這鼻子倒是靈光,聞著味兒就來了?”
她冷哼一聲,諷刺道:“落魄時不登門,風光時倒湊得快!”
榮嬪這話極為惡毒,直指水仙趨炎附勢。
殿內隱隱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等著看水仙如何下不來台。
水仙緩緩抬起眼,聲音溫軟,說出的話卻帶著刺:
“許是榮嬪姐姐入宮以來,未曾得過聖上恩寵,不知其中規矩?這段時間妾身得蒙聖恩,隨侍禦前,自然是片刻不敢離身,唯恐怠慢了聖意。妾身不常來長信宮,也是身不由己。”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易妃,語氣帶上幾分恰到好處的無奈:
“至於問候娘娘,妹妹心中何嘗不掛念?隻是深知娘娘喜靜,妾身不宜打擾。況且,前兩日娘娘還遣人給承明殿送了個錦盒賞賜,何曾斷絕過聯係?”
榮嬪被那句“未曾得過聖上恩寵”噎得滿臉漲紅,指著水仙半天,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好了。”
易妃終於放下了茶盞,聲音帶著虛偽的溫和,打斷了這場交鋒。
“榮嬪心直口快,水仙妹妹莫要見怪。本宮豈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你與本宮曾為主仆,情分自然與旁人不同。”
易妃微微傾身,環視殿內眾人,刻意拔高了聲調,帶著無與倫比的炫耀:
“說起來,皇上憐惜本宮兄長征戰辛苦,特賜恩旨,待兄長凱旋回京後,要在宮中設一場家宴,隻邀家人小聚,以示天家恩澤。”
她的目光最後落回水仙身上,笑容加深:
“水仙妹妹,你雖已晉位常在,但終究曾是本宮的奴婢,也算是半個家人。這場家宴,你也一道來吧。讓兄長也見見你如今的風采。”
易妃的話,看似抬舉,實則句句不離水仙曾經奴婢身份。
好似無論水仙位分多高,在她麵前終究是下人。
水仙福身應下,心中卻掀起陣陣波瀾。
皇上禦賜給易妃的家宴,易妃竟然當眾邀她參加?
易貴春,連同她那好色成性、曾對自己意圖不軌的兄長易明威,這對兄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水仙麵上依舊溫婉,心中卻冷笑道:
好,易貴春,你想玩?我奉陪到底!
家宴之上,且看你兄妹二人,如何將這出戲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