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哥們兒本來骨密度和肌肉比重就大，還有一身鎧甲，比上輩子重多少都正常。
聶維揚看了一眼盧然消失的方向。
——營地？老師同學？重型監獄？殺人犯？
這幾個詞彙組合起來，讓他聞到了一絲紛爭的氣息。
聶維揚低頭盯著那個火紅的頭頂，若有所思。
丹雀，這個名字他知道。
晉王嘉《拾遺記·炎帝神農》：“時有丹雀，銜九穗禾，其墜地者，帝乃拾之，以植於田，食者老而不死。”——這種赤色的鳥曾銜著穗粒飽滿的穀子送給神農，而它其實是‘鳳凰’的起源之一。
聶維揚知道這個，是因為上一世的神話生物血統協會‘吳姖天門’裡的確有幾隻丹雀，出於一些原因他都見過，但裡麵沒有一個名叫‘黎朵’的，恐怕是早就死了。
至於那個他一定要見他們一眼的原因……
非自然生物血統的人總是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傲慢，這種傲慢如果結合了一些詭異的階級思想，會促使其中一些人釀成大禍，也的確有這類人導致過一場人禍的發生——就像血統並不代表真實強度，血統也不代表一個人聰不聰明、懂不懂得審時度勢，更遑論讓他們之中有些人理解何為道德與法治。
而聶維揚和他所在部門的職能之一，是成為那些人的枷鎖。
見麵？
身份識彆錄入追蹤係統！
彆問，問就是殺過。
現在，這個丹雀和她的……朋友？同學？
他們看起來都不過十五六歲，比送他自行車的那對劉邦項羽要大一些，但也有限。真要說起來，雖然他們已經在新世界浮沉三個月，但都還隻是心性不成熟的孩子而已。
但那個男孩說話的方式，多少是有點欠老師同學收拾了。
聶維揚不準備現在就暴露自己，他準備去那個‘營地’看一看情況。而黎朵哭了一會兒就重新站起來，她眼裡依然帶著淚水扒開草叢，沒有看到被捕獸夾夾住的動物，歎了口氣，又去檢查了周圍幾個捕獸夾，抓出來兩隻兔子和一隻野雞，又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發尾都重新開始發光。
架要吵，飯也是要吃的！
女孩掏出一條顯然身經百戰的塑料繩綁好獵物，又恢複了陷阱安放，她一手拎著兩隻帶血的兔子，另一手抓著野雞的脖子，快步往回走去。
在一片山坡就抓住了這麼多獵物，由此也可以看出，這勃勃生機萬物競發到處都能看到什麼東西帶著血條的世界，也是一種資源豐茂。
營地的位置在一處天然山洞中，山洞門口倒著兩隻速行者的屍體，男女老少幾個人在門口守著，而山洞裡頭搭著各式各樣的草棚，居然住著一百多個人，其中四十多人的位置靠邊，雖然雙方空間連通，但這些人與其他人相比，顯然單獨成為了一個小型聚落。
黎朵拎著獵物進了門，無視周圍幾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快步跑向這片小型聚落。路上她還碰見了另外幾個拎著獵物的年輕男女，雖然非神話生物血統的幾個人明顯麵有菜色，但大家都喜笑顏開。
“雨季過去了，小動物們都出來了，真好啊。”另一個女孩和黎朵搭話，兩人顯然非常熟悉，笑嘻嘻地湊在一起：“此處應有趙仲翔老師的聲音——對了，盧然呢？這小子不是你的搭檔嗎？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與此同時，對方身邊的另一個女孩也好奇地看著黎朵。而黎朵聽見那個名字，臉色唰一下就垮了。她咬了咬牙，深呼吸：“……不說這個，先做飯。也不知道采摘組的今天搞來了多少東西。希望有蔬菜，之前種的菜都被雨水泡爛了……”
她們說著話走進聚落，聚落中間架著一口石鍋，幾個年輕學生正用粗陋的木桶挑著水往裡倒。
還有幾個人正坐在旁邊搬來作桌椅板凳的石頭木樁上擇菜，其中一個成年男人頭疼地看著手裡幾個看似素淨的蘑菇，手裡還抓著一把各式各樣的植物——
“雨季之後冒出來的新蘑菇太多了，新植物也太多。”他嘟囔著，“我不認識的東西越來越多，真他……”他頓了一下，把臟話咽回去。
“真他媽完蛋。”旁邊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咧嘴一笑，幫他把話補上了，“沒事，我是‘學者’，鑒定術能解決一切！”
男人抄起一把野蔥就抽了男生腦殼一下：“少說臟話！小玉在呢！”
男生轉頭看了一眼，默默噤聲。在他們旁邊，一個隻有三四歲的小姑娘仰頭看著兩人，她眨巴著眼睛，完全沒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隻是想了想，舉起手中一顆晶瑩剔透的漿果給挨打的男生：“哥哥，吃……”她好像不知道這應該叫什麼，絞儘腦汁組織語言：“吃果果……”
男生看起來更愧疚了，他憋了兩秒，道：“謝謝小玉，我吃飽了，不餓。”他說著，眼角餘光掃到了一抹燃燒的紅發，突然眼前一亮，對黎朵大力揮手：“黎朵，黎朵！”
黎朵拎著獵物，正把它們放在幾個抄刀收拾動物的學生旁邊，聞言回頭，也露出一個笑容：“楊無忌，怎麼了？”
在周圍人八卦的目光中，楊無忌招呼黎朵到不遠處去，在背著他人眼光的地方，他緊張地搓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漂亮的藍綠透明石頭。
“沒什麼，就是……這個給你。”他說，“我從山上撿到的螢石。雖然這東西有點脆，但要是做成首飾，肯定很適合你……”
“……”黎朵看著那塊螢石發了會兒呆，她忽然仰頭看著楊無忌，問：“你為什麼送我這個？”
“我……”楊無忌卡殼了。
“你知道我喜歡盧然，不會隨便接受其他人的禮物。”黎朵又說。
楊無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灰了下去。
“但今天我明白了。”黎朵從他手裡拿過那塊螢石，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他就是個傻逼。謝謝你送我禮物，我很喜歡，我會回禮的。”
楊無忌都愣住了。他看著黎朵的背影，腦海中也不知道是回蕩著“謝謝你”還是“他就是個傻逼”，這玄奧又朦朧的聲音讓他一時間甚至有些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半晌，他突然一握拳，用力給自己加油：“好！”
“什麼好不好的。過來擇菜！”不遠處的男人突然提高聲音：“無忌啊，你的鑒定術可太重要了——”他偷眼掃了一眼黎朵所在的女生群體，剛想繼續說點什麼，就被楊無忌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我有進展了，老師。”楊無忌咬牙切齒，“我不想給她添麻煩。她把事擺明也是不想給我添麻煩，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感情太複雜了。噫籲嚱——”男人搖頭晃腦，突然小聲問：“那盧然怎麼辦？”他頓了一下，又道：“那小子……心術不正。”
“盧然……”
楊無忌嘀咕著這個名字，也皺起了眉頭。片刻之後，他忽然舒展眉頭，完全換了一副笑臉，對著不遠處走來的幾個人笑著打招呼：“誒，大哥！正好做飯，來吃點嗎？
“盧然，你也在啊？”
這絲滑流暢的變臉實在精彩，聶維揚蹲在山洞上方的一處出氣孔邊，順手捏死一隻蠍子扔開，盯著那張臉。
“楊無忌……”聶維揚皺起眉頭，“……這個瘋子，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