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對著門外焦急的眾人,隻說了一句:“備馬。”
風雪愈發狂暴,像是要吞噬整個天地。
慕卿潯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騎裝,長發高高束起。她翻身上了一匹神駿的北地良駒,馬兒在寒風中不安地刨著蹄。
驛館的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她勒住韁繩,最後回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巍峨的宮城,在風雪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像一頭沉默的巨獸。
小腹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墜脹感。
她蹙了蹙眉,想起自己的月信,似乎已經遲了十數日。可眼下,她哪裡還有心力去顧及這些。
她伸出手,隔著厚厚的衣物,輕輕撫上小腹。
“等我。”
她低聲說,也不知是說給城裡的人,還是腹中的未知。
話音落下,她猛地一夾馬腹,駿馬長嘶一聲,化作一道黑色的箭矢,衝入了漫天風雪之中。
官道上的積雪,瞬間沒過了馬蹄。
驛館,靜室。
原本沉睡的謝緒淩,身體猛地一顫。
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攫住了心臟,劇烈地弓起身子。
“呃——”
一聲壓抑的痛哼,從他喉間迸出。
“將軍!”守在一旁的親衛大驚,連忙上前按住他,“您怎麼了?”
謝緒淩雙目緊閉,額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濕透了鬢發。
高燒與劇毒,正在瘋狂地灼燒他的五臟六腑。可此刻,他心口處那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卻尖銳得蓋過了一切。
痛如刀絞,痛如骨裂。
仿佛有什麼對他而言最珍貴的東西,正在離他遠去,墜入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
“不……”
他猛地睜開雙眼,那裡麵沒有焦距,隻有一片血色的混沌與恐慌。
他掙紮著坐起,一把揮開親衛的手,力氣大得嚇人。
“卿潯——!”
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衝破了滿室的藥味。
他死死捂住胸口,仿佛能感覺到,有一場暴風雪,正席卷過他的心。
北疆的風,是淬了冰的刀子。
慕卿潯勒馬立於懸崖之巔,身後的路已被風雪徹底掩埋。眼前,是傳說中的雪淵。深不見底的巨大冰穀,仿佛大地一道猙獰的傷疤,盤踞在絕域的儘頭。寒氣從深淵中升騰,帶著一股亙古的死寂。
她翻身下馬,動作因連日的奔波而有些僵硬。那匹神駿的北地良駒發出一聲哀鳴,竟不敢再向前半步。
“在這裡等我。”她拍了拍馬頸,聲音嘶啞。
沒有繩索,沒有工具。她抽出隨身的匕首,狠狠刺入崖壁的堅冰之中,借力向下攀爬。風雪刮在臉上,像無數細小的刀片在切割。她的手腳早已凍得麻木,全憑一股意念在支撐。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落在了穀底。
這裡沒有風,隻有一種能將骨髓都凍結的靜。穀底中央,是一個數丈見方的冰池,池水清澈得詭異,不結冰,反而蒸騰著絲絲白霧。池心,一株含苞待放的蓮花靜靜懸浮,通體剔透,宛如冰晶雕琢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