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沉默,穿過幽深宮巷,最終停在了高聳的承天門城樓之上。
腳下,是盛世帝都的萬家燈火,如繁星墜地,彙成一片璀璨的光海。遠處,百姓放的煙火,時不時在夜幕中炸開一朵絢爛的花。
“為何要用聖旨?”慕卿潯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她甩開他的手,“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謝緒淩答得坦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你把我當什麼?”她胸口起伏,“一件戰利品?一個需要用皇權來捆綁的承諾?”
“我把你當成我的妻子。”他轉過身,正對著她,“慕卿潯,從我說出‘共承山河’那一刻起,你我之間,便再無退路。聖旨,隻是為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的麻煩,還是你的麻煩?”她反問。
“我們兩個的。”
他沒有再多做解釋,隻是從懷中取出一個東西。
那東西在他掌心攤開,借著遠處煙火的光亮,她看清了。
是一隻玉兔。
一隻早已被摩挲得溫潤通透的暖玉兔,兔子的耳朵尖上,還有一個極細微的磕痕。那是許多年前,她從他手裡搶過來時,不小心磕在台階上的。
她以為,早就丟了。
“那年,你剛到謝府。我見你總是一個人,便想把這個送你。結果被你當成小賊,搶了過去。”他的話語,帶著一絲遙遠的暖意,“後來你走了,我便又把它拿了回來。”
慕卿潯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著那隻玉兔。
“這個,是你欠我的。”他將玉兔放到她的掌心,“現在,還給你。”
她的手心,還殘留著他身體的溫度。玉兔躺在上麵,溫溫熱熱的。過去那些年的恩怨、糾纏、痛苦與不甘,似乎都隨著這隻小小的玉兔,被輕輕放下了。
“債,還清了?”她輕聲問。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嗯,還清了。”
他應著,卻又從懷裡拿出另一件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她的另一隻手裡。
那是一枚印章,質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觸手溫潤。印章底部,刻著兩個古樸的篆字。
她借著光,辨認出來。
緒。卿。
是他們兩人的名字。
“這個,”他頓了頓,話語裡帶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近乎笨拙的鄭重,“是聘禮。”
話音剛落,一束巨大的煙火,在他們頭頂的夜空中轟然炸開。
金色的、紅色的、紫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照亮了整座城樓,也映亮了她不知何時已蓄滿淚水的雙眼。
那淚水,不是因為悲傷,也不是因為委屈。
他沒有回答她關於皇權與麻煩的質問,卻用行動給了她最完整的答案。
他先還清了舊債。
再許下新的婚盟。
他將他們放在了一個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煙火的光芒明滅,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清晰又柔和。他俯下身,一個冰涼的吻,輕輕落在了她的眉心。
“慕卿潯,我們兩清了。”
他在她耳邊說。
“現在,我要與你開始欠新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