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我做主,彆人的事我管不了。”
“行,我說不動你,玉強,把孩子送回去。”彩雲衝著玉強喊了一嗓子。
玉強也覺得有翠這麼做有點不像樣,讓好多人笑話,聽見母親喊他,就毫不猶豫地趕過來,衝有翠發脾氣:“媽讓你送回去,你為什麼不聽啊?”
“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怎麼帶孩子嗎?”有翠對婆婆的做法很氣憤。
“你費什麼話?把孩子給我!”玉強說著就強行去解有翠身上的背帶。
“就不給!”倆人爭執起來。
這時,被子裡的小魚寶好像被嚇著了,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這下子激怒了有翠,她拿起鋤頭給了玉強一下,結果正好打在他左腿的迎麵骨上,疼得他直咬牙,掄起巴掌給有翠兩個大耳光,打得她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差一點摔倒。
委屈之情無法抑製,她猛地放聲大哭起來,丟下手中的鋤頭,背著小魚寶回家了。
可能真的是母子連心,她這一哭不要緊,小魚寶哭得就更凶了,母子倆的哭聲此起彼伏,連連不斷,陣陣北風襲來,使得這哭聲更讓人心酸。
瘦小的有翠背著個大棉被卷子迎著呼嘯的北風,遠遠看去,隻能看到那個晃晃悠悠的棉被卷下,有兩隻小腳在不停地倒騰。
彩雲看著看著,不禁想起當年自己成為孤兒,隨鄉親們南下逃難的情景,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油然而生,便來到玉強跟前,讓他過去安慰一下有翠。
玉強覺得,這次是有翠動手在先,下手太狠,自己並沒錯,不願在眾人麵前低頭,所以沒有答應母親的要求。
彩雲覺得兒子不給她麵子,感到很生氣。
有翠邊走邊哭,越哭越傷心。她想到村裡一些女的在婆家受了氣就回到娘家來,跟父母訴苦,可自己沒有父母和親人,沒有彆的地方可去,隻能背著孩子回到婆家,這是她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
回到家中,將小魚寶放在床上,打開棉被,見孩子還在那裡閉著眼睛使勁地哭,她更是感到傷心,趕緊把他抱在懷裡,母子倆又是一陣大哭。
有翠知道,自己一傷心,小魚寶就傷心,自己一高興,小魚寶就高興。她覺得自己是孩子的母親,一定要為孩子著想,她強忍著痛苦,停止了哭泣,努力調整心態,讓孩子儘快平靜下來。
小魚寶見母親不哭了,便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媽媽,也不大聲哭了,隻是抽搭著。
有翠給他擦了擦眼淚,小家夥伸手揪著她的鼻子,揪著揪著,看見媽媽衝他笑,他也跟著笑了。
放工回家的路上,玉強覺得母親還在生他的氣,便告知母親,有翠用鋤頭打了他骨折的那條腿,所以一氣之下,才打了她。
聽了玉強這句話,嚇了彩雲一身冷汗,她趕緊彎下腰看了看、摸了摸玉強的左小腿,問兒子:“怎麼樣?”
玉強道:“沒事。”
彩雲又仔細察看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心裡才踏實下來,她覺得有翠這麼做太危險,應該好好說說她。
往日裡,玉強對有翠動手,隻是氣頭上推搡她幾下,事後很快就會跟她道歉。可這次,他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打她耳光。
而且,玉強和婆婆倆人回來後都耷拉著臉不理她,不由得讓她感到一陣心酸,便抱著孩子出了門。
彩雲做好晚飯後,讓玉強去喊有翠回來吃飯。他先來到二嬸家,沒有,又找到韓秀霞和啞巴家,也沒有。他覺得奇怪,大冷天的,抱著孩子能去哪裡呢?
此時的有翠,正抱著小魚寶,站在村東頭的村口,眺望著楊家崗。
在她心目中,那裡雖然不是她的娘家,但她自打出生後就一直生活在那裡,直到出嫁。
她在那裡生活了十九個年頭,她對那裡還是有些眷戀,特彆是她的三楊叔。
她出生時,養母已經去世,一手把她帶大的養父,在她的心目中,是個不配為人父的畜生。所以,此時她思念的不是她的養父,而是她的三楊叔。
有翠記得,她從幾歲起,就經常給她三楊叔踩背,每到陰雨天或要變天的時候,三楊叔的腰就酸疼得很厲害,他趴在床上,有翠就給他踩背。她的小腳踩在上麵很舒服,三楊越說舒服,有翠就越高興,踩得就越帶勁。
三楊平日裡,隻要有點好吃的,都要給有翠留著,他自己從來都舍不得吃,要是有哪個孩子敢欺負有翠,他會第一時間出來保護她。
有翠十歲那年,還穿著有運傳下來的開襠褲,三楊讓她躺倒自己的床上,找了一些補丁,把開襠處給縫上……
有翠想著想著,不禁流下了熱淚,她很想回去看看三楊叔,可是玉強不讓她再與三楊多接觸。因為村裡一些愛嚼舌頭的人,特彆是有運和她的養父,給她和三楊叔之間情似父女的關係潑了臟水。
一陣北風吹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發現小魚寶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裡。
雖說才幾個月大,但他好像懂得媽媽的心思,一聲不吭,默默地陪著母親。有翠看見他瞪著兩隻眼睛,不停地注視著她,心裡頓時感到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