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沒入西山時,最後一縷霞光被墨色的夜幕吞掉。草原上的風帶著白日的餘溫,卻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氣——那是方才廝殺留下的印記,混著泥土和牲畜的臊味,聞著讓人發緊。
趙德珠抹了把臉上的油汗,沉聲道:“都動起來,把屍體拖到北邊凹地去。”他踹了腳旁邊半埋在土裡的彎刀,火星濺起又落下,“夜裡留著這些玩意兒,血腥味能招狼,咱們還得在這兒過夜。”
士兵們應聲而動,拖拽屍體的“咯吱”聲、鐵鍬鏟土的“沙沙”聲混在一起。趙德珠親自點了堆乾柴,火舌舔上屍堆時,“轟”地燃起半丈高的焰光,濃煙裹挾著焦糊味衝天而起,在夜空中撕開道灰黑色的口子。
不遠處的篝火上,烤全羊已經烤得金黃流油。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混著孜然和羊肉的焦香,在夜風中飄出老遠,勉強壓過了焚燒的異味。老錢捧著半隻羊腿,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油汁順著下巴滴到衣襟上也顧不上擦;謝特叼著根羊骨,用刀剔著骨縫裡的肉,喉結滾動得像裝了個小輪子。
“頭兒,有信兒了!”
謝特掀開門簾鑽進來,臉上還沾著草屑,聲音帶著跑了一路的喘息。他剛派去打探的斥候回來了,二十裡外有個更大的部落,比眼下這個還興旺。
劉傑正用小刀割著羊排,聞言眼皮都沒抬,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刀,動作穩得很:“先不管那個。”他把割好的肉遞給藥德珠,“等弟兄們吃飽喝足,把丹藥發下去。讓他們抓緊突破,提升實力才是正經事。”
“發……發丹藥?”謝特手裡的羊骨“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銅鈴,“咱們每個人都有?”
正在啃羊腿的士兵們動作猛地一頓,手裡的骨頭掉在地上都沒察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劉傑,瞳孔裡像是燃了火。他們在軍中混了這麼久,丹藥這東西隻在傳說裡聽過——那是將官老爺們才配碰的寶貝,一粒就能抵上他們半年軍餉,哪輪得到他們這些大頭兵?
趙德珠剛把啃乾淨的羊骨扔到地上,聽見這話猛地抬頭,喉結滾了滾——他卡在武徒五層快兩年半了,夜裡做夢都在想突破,此刻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好不容易才壓下心頭的狂跳。
新加入的士兵們更是倒吸涼氣,互相用胳膊肘懟著,眼神裡又驚又疑。按他們的想法,劉傑就算有丹藥,也該緊著自己人分,哪能輪到他們這些剛入夥的?
劉傑放下刀,用布擦了擦手,聲音不大卻透著股篤定:“跟著我,有肉吃,有丹藥拿——這話我撂在這兒,絕不食言。”他揚聲喊,“德發,把丹藥拿過來。”
王德發應聲從帳篷裡抱出幾個粗布大兜,解開繩結的瞬間,一股清冽的藥香“嗡”地散開,混著羊肉的香氣鑽進鼻子,讓人精神一振。兜子裡鼓鼓囊囊的,圓滾滾的丹藥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看得人眼暈。
“咕咕。”
不知是誰先咽了口唾沫,接著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吞咽聲。老錢捧著瓷瓶的手都在抖,倒出三粒圓滾滾的丹藥,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藥香鑽進鼻子,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玩意兒,在老家鎮上的藥鋪裡,一粒就要賣三百兩,他這輩子都沒見過。
“總共六百三十二粒,”劉傑斜倚在帳篷杆上,掃了眼藥兜,語氣隨意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咱們一百零二個人,每人五粒。”
他心裡清楚,有係統在,殺戮就能攢積分換修為,丹藥對他來說遠沒其他人那麼金貴。可這話落在士兵們耳裡,卻像炸雷似的——每人五粒,那就是五百一十粒,剩下的才留著備用。這份手筆,怕是將軍都未必有。
“謝千夫長!”老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手裡緊緊攥著藥瓶,眼眶通紅,“我老錢這條命,往後就是您的!”
“千夫長但有吩咐,我王霸萬死不辭!”一個臉上帶著疤的新兵舉著拳頭喊,聲音都在發顫。他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本以為這輩子隻能混吃等死,沒想到能得這麼貴重的東西。
不光是他,帳篷內外的士兵們都紅了眼,看向劉傑的目光裡全是死心塌地的熱意。這可不是糖豆,是能讓他們脫胎換骨的寶貝啊!肯把這等好東西分給他們,這樣的千夫長,值得他們豁出命去追隨。
坐在趙德珠旁邊的嘎子,捧著塊沒啃完的羊骨,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才十三歲,個子剛到士兵們的腰,看著那些大哥哥們手裡的丹藥,小手攥得緊緊的——他也想變強,想快點長大,替被大戎兵殺了的爹娘報仇。夢裡他都在練拳,可此刻才知道,原來還有丹藥這種能讓人快點變強的寶貝。
這一夜,草原上的篝火漸漸熄了,隻有帳篷裡透出點點微光。劉傑守在最外圍,靠著棵老楊樹,能清晰地感受到帳篷裡傳來的氣息變化——一道道微弱的氣息在夜色中攀升,像是破土的新芽,有的快有的慢,卻都透著股蓬勃的勁兒。
趙德珠盤膝坐在草墊上,五道丹藥的藥力在體內炸開,他悶哼一聲,額上青筋暴起。原本卡在五層的壁壘“哢嚓”一聲碎裂,氣息猛地躥升,不過半個時辰,竟又“轟”地一聲衝破第六層,直逼第七層!他猛地睜眼,眸中精光一閃,攥緊的拳頭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的暴漲,忍不住低喝一聲。
謝特和王德發也沒閒著,丹藥入體後,兩人都突破了瓶頸,穩穩站在武徒五層的境界。連最普通的士兵,也大多從武徒一層衝到了二層,少數底子好的,竟直接跨了兩個層次。
天快亮時,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在帳篷上。士兵們陸續走出來,沒人喊累,反倒個個精神奕奕,眼冒精光,嘴角都掛著藏不住的笑。老錢揮了揮拳頭,骨節“哢哢”響,他能感覺到,現在一拳能打死頭牛!
生火做飯時,劉傑讓趙德珠多備乾糧。這小部落雖然隻有不到二百人,牛羊卻足有上千頭,宰了醃成肉乾,夠他們吃上個把月。他們在這兒又休整了兩天,士兵們把新得的力量磨合得差不多了,才收拾行裝準備上路。
“千夫長,”王德發提著把彎刀走過來,刀上還沾著早上宰羊的血,眼神冷得像冰,“二十裡外那個部落,要不要順路平了?”他爹娘就是被大戎兵殺的,提起這三個字,聲音都在發顫。
劉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德發,冷靜點。”他看著遠處連綿的草原,“報仇的機會多的是,彆急著一時。你天賦好,現在最該做的是沉住氣,等實力夠了,還怕沒仇報?”
王德發緊咬著牙,指節捏得發白,卻還是點了點頭。他知道劉傑說得對,可胸腔裡的恨意像團火,燒得他難受。
劉傑沒打算繼續屠部落——殺這個部落是為了搶糧食,他們人少,此行的首要目標是大戎的倉庫。到處殺人,動靜太大,容易暴露。他翻身上馬,揚聲道:“出發,去阿爾山!”
他們要去那兒跟張大力彙合,然後直撲大戎的倉庫。
趕了一天路,阿爾山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層巒疊嶂的山峰被雲霧纏著,像一頭伏在大地的巨獸,巍峨得讓人心裡發沉。
“都下馬歇歇。”劉傑跳下馬,打開水袋猛灌了兩口,水順著脖頸流進衣襟,帶來點涼意,“什長,派三個斥候去前麵探探,其他人原地休息。”
沒想到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趙德珠就帶著人回來了。他身後跟著四個身影,個個衣衫襤褸,正是張大力他們。
張大力拄著根斷矛,一條腿不自然地撇著,褲管被血浸透,凝成暗紅的硬塊;旁邊的兩個弟兄一個胳膊吊在脖子上,一個臉上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痂糊住了半張臉;還有個年紀小的,嘴唇乾裂,眼神發直,顯然是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