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琬站在門外,手指絞著袖口:“方才……的確是我失禮了。”
屋內靜得可怕。
她輕輕推門——紋絲不動。
「他真的生氣了。」
喉嚨發緊,她低聲道:“蕭公子,我們……能談談嗎?”又急忙補充,“結社之事,我還是想和你一起……”
屋內依舊沉默。
眼眶倏地一熱,她終於低頭:“今日我冒犯你,實在抱歉。你……好生休息吧。”
轉身瞬間,門軸“吱呀”一響——
“進來。”
杜明琬愣住。
蕭廷洲聲音冰冷:“就依你,結社照舊。”
她猛地轉身,眸中碎光躍動:“當真?”不等回答就雀躍跨進門,“那現在便開始?我教你讀書好不好?”
杜明琬一進屋就撞見蕭廷洲赤祼著上身,耳朵瞬間紅透。
“你你你你你!”她慌忙轉身,聲音發抖,“衣、衣裳呢?”
“我我我我我。”蕭廷洲麵無表情,“熱。”
明琬強作鎮定:“聖賢雲「正其衣冠,尊其瞻視」,你這成何體統!”
“我不過就是個粗人。”他語氣帶刺,“不懂這些。”
她噎住,攥緊袖子小聲嘟囔:“我、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怕你著涼……”
“我偏不穿。”
他直接坐下,“都是男人,你彆扭什麼?快講課。”
杜明琬僵硬地跪坐,眼睛死死盯著竹筒:“先、先背《小學》……”推過竹筒,“這是我特意為你製的貼經竹簽,方便記憶。”
蕭廷洲的視線卻掠過竹筒,凝在她翕動的唇瓣上。
兩人對坐,近在咫尺。
蜜桃幽香縈繞鼻尖,攪得他心神渙散。
“傻瓜。”他突然開口,“你為何總幫我?”
竹簽在她手中一抖。
“在桃林替我療傷,硬要與我結社,現在又費心做這些。”他傾身,逼近一步,“跟那些才子結社,豈非對你學業更有利?”
“杜明琬,”他聲音沉下來,“明知前路艱難,為什麼還堅持?”
她背脊一僵。
良久,杜明琬將竹筒輕輕推到他麵前,抽出一支:“《中庸》裡,我最愛這句。”
蕭廷洲低頭,竹簽上寫著:「其次製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這是何意?”他皺眉。
她耐心解釋:“由微至著,誠心能顯形,形可昭著,著則明動,動則萬化。”
風鈴突然作響,驚破一室寂靜。
“隻要心誠,再難的路也能走通。”
銅鈴餘音裡,那人眸光漸深。
從此,摘翠閣的晨光暮色裡,總能看到兩人對坐讀書的身影。
一個月過去,蕭廷洲已熟讀完四書五經,開始在杜明琬指導下習文。
“彆隻顧辭藻華麗。”她輕敲案幾,“經學才是根基。”
他運筆如飛,墨汁浸透紙張。
夜夜挑燈,不知疲倦。
這天杜明琬推門送飯,見滿屋散落稿紙。她撿起幾張細看,字字力透紙背。
“那些都是廢稿。”他頭也不抬。
她輕撫紙頁,暗自惋惜。
一月後,小考成績公布。蕭廷洲盯著紙上的雙“尖”,心跳怦怦。
身後又議論紛紛:
“怎麼可能進步如此飛速?定是作弊!”
“請了私塾先生吧?”
“可笑!他哪裡請得起先生?”
蕭廷洲充耳不聞,把考卷緊貼胸口,朝齋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