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贏子夜站在窗前,指尖輕輕敲擊著窗欞。
公孫墨玄躬身在側,手中捧著的竹簡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各家異動。
“主上,雜家許慎表麵獻上《呂氏春秋》修訂本,實則暗藏七卷真本於密室。”
“名家公孫玲瓏更荒唐,交上來的《名實論》竟有三成是偽作。”
贏子夜忽然輕笑一聲,驚飛了簷下一隻夜梟。
他轉身時,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吞沒整麵牆壁。
“看來前幾日那把火,燒得還不夠旺。”
公孫墨玄會意,從袖中抽出一份名冊。
“這些是仍懷二心之人,雜家許慎、醫家淳於意的三弟子、兵家……”
話未說完,贏子夜已經抬手製止。
“許慎。”
他輕輕吐出這個名字,像在品嘗某種毒藥。
“我記得他有個嗜好?”
“每夜子時必飲醒神湯,雷打不動。”
公孫墨玄眼中精光一閃。
“所用雪靈芝隻從終南山采摘,由親傳弟子……”
“那就讓他的好弟子,親手端上最後一碗湯。”
贏子夜指尖劃過名冊,在“許慎”二字上按出一個凹痕。
“至於其他人。”
他忽然望向窗外。
“一樣的下場。”
……
三更梆子響時,雜家院落突然騰起衝天火光。
許慎的慘叫劃破夜空。
“逆徒!你竟在藥裡下……”
聲音戛然而止。
趕來救火的鄰居們隻看到梁柱轟然倒塌,將那個總是高談“雜而有序”的老者永遠埋在灰燼裡。
沒有人看見是誰點的火。
沒有人看見許慎是如何倒下的。
隻是在火光燃儘後,殘垣間出現了一隻焦黑卻未焚儘的竹簡,其上“天下雜而歸一”五字模糊不清,仿佛在為主人的信念作最後的辯解。
……
同一時刻,兵家駐地。
年邁的教習在睡夢中被一抹劍光封喉,喉間連一點血聲都未濺出,死前眼睛還睜著,仿佛尚未察覺死亡已至。
枕邊那卷《孫子兵法》的竹簡被人抽走,換上了帝宮之學頒發的修訂本。
門窗完好,更無破門之跡,仿佛夜風吹進來,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
最蹊蹺的是名家公孫玲瓏。
清晨。
侍女發現她癱在妝台前,孔雀羽扇跌落在腳邊,臉上還凝固著驚恐的表情。
驗屍的仵作在她喉嚨裡找到半片竹簡,上麵“白馬非馬”四個字被血浸得模糊不清。
書房內另一本《辯名錄》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頁空白竹片。
上書三個朱紅小字:
“是即死”。
……
“聽說了嗎?”
鹹陽酒肆裡,一個儒家弟子抖著嗓子對同伴說。
“許慎是被自己研製的毒藥……”
話未說完突然噎住。
鄰桌有個人正慢條斯理地擦拭匕首。
刀鋒在布巾上緩緩來回,仿佛是用力思索某種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