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著贏子夜,珠旒後的目光銳利如常,卻少了幾分平時的冰冷,“一炷香為限。”
“是的,父皇。”贏子夜躬身應道。
嬴政拿著玉匣與木盒,轉身,重新步上玉階,坐回龍榻。
他沒有立刻開始嘗試,而是將其慎重地放在禦案一角。
“西域已平,北疆漸穩。”
“你,辛苦了。”
嬴政看著下方的兒子,語氣平和,“回去好生休整。”
“帝國……將來還有更多要事,需你承擔。”
“兒臣遵旨,兒臣告退。”
贏子夜知道,該說的都已說完,再次行禮,緩緩退出了章台宮。
大殿內,重歸寂靜。
而嬴政的目光,卻落在禦案那幾件物品上,久久未動。
……
與此同時。
十八公子府。
府邸深處。
一間門窗緊閉,僅靠幾盞昏黃油燈照明的密室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胡亥獨自坐在陰影裡。
那張原本還算俊秀的臉龐,此刻卻因內心的焦灼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麵,發出單調而急促的聲響,仿佛是他紊亂心跳的伴奏。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密室角落。
單膝跪地,聲音低沉沙啞,不帶絲毫感情。
“主上。”
來者,正是胡亥暗中蓄養的死士組織“影狩”的首領。
胡亥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急聲問道:“如何?北疆那邊……我們的人,可還安全?”
影狩的聲音依舊冰冷:“回主上,自北疆事敗,公子夜攜大勝之威回歸,為免牽連主上,屬下已傳令,所有安插於北疆軍政體係及匈奴內部的暗樁,即刻起全麵進入‘蟄伏’狀態!”
“化整為零,隱匿身份,斷絕與外界一切主動聯係!”
“非持有特定的最高等級密令,絕不喚醒!”
“目前……尚未有暴露跡象。”
聽到這話,胡亥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瞬!
但隨即,一股更深的寒意從心底湧起!
蟄伏……
這意味著,他在北疆一年多苦心經營的眼線與勢力,幾乎等同於暫時廢棄了!
這是他爭奪大位的重要籌碼之一!
然而,他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父皇…父皇他……”
胡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揮退了影狩,“你下去吧,繼續監視,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諾。”影狩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然消失。
密室內,再次隻剩下胡亥一人。
他靠在榻背上,仰頭望著昏暗的頂棚。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回蕩起當初,在那威嚴無儘的章台宮中,父皇對他說的那番話——
“這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
“朕給你,才是你的。”
“若是不給,你不能搶。”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當時那幾乎要將他碾碎的帝威,那仿佛能洞穿他所有心思的冰冷目光……
此刻回憶起來,依舊讓他遍體生寒,冷汗涔涔!!
“他知道了……”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胡亥猛地坐直身體,雙手緊緊抓住桌沿,臉上充滿了驚懼與不甘!
“他在警告我!他在告訴我,我所有的小動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北疆之事,他並非被蒙在鼓裡,他隻是…隻是在看著!像看一個跳梁小醜!”
他越想越覺得可怕。
以父皇那橫掃六合,駕馭群臣的恐怖手段。
怎麼可能對他與頭曼、戎狄的勾結,黑風峪圍殺贏子夜,抗拒王師等一係列舉動毫無察覺?
唯一的解釋就是。
父皇早已洞悉一切!
那句“若是不給,你不能搶”,就是最直接的攤牌和最後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