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真步入拿公祠。祠內昏暗,供奉著一尊泥塑神像,麵目已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一位麵容慈祥堅毅的老者。神像前的供桌上,除了香燭,竟還擺著幾株新鮮的、開著淡黃色小花的植物——正是那斷腸草!
一個看守祠廟的老廟祝,正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將一株斷腸草供在神像前,口中喃喃祈禱:“拿公爺爺顯靈……保佑彆再有人想不開吃這毒草了……趕走那害人的妖怪吧……”
趙清真上前,打了個稽首:“老丈請了。貧道有禮。不知為何要將這毒草供於神前?”
老廟祝嚇了一跳,見是一位道士,忙還禮道:“道長有所不知。這是近來鄉民們自發供的……大家說,拿公爺爺當年是吞毒救人的,供上這斷腸草,是求他老人家發發神威,收了這草裡的毒性和邪氣,彆再害人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啊!”
趙清真默然。百姓無助之下,隻能以最樸素甚至迷信的方式,向他們信仰的神靈祈求庇護。而這微弱的信仰之力,或許正是方才那股水靈之氣的來源。
他仔細感應那供桌上的斷腸草,除了本身的劇毒,果然還纏繞著一絲極其隱晦的、外來的精神蠱惑之力!這力量陰冷狡詐,能放大人們心中的絕望與恐懼,誘使其走向極端!
這與夜間那躁動暴戾的“妖影”氣息截然不同,是更為陰險的“魔”的手段!
看來這延平府,竟是妖魔並行,各有圖謀。
就在他凝神探查之際,心中忽然警兆微生!
歸塵劍在鞘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鳴!
幾乎在同一時間,小祠角落的陰影裡,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血腥、暴戾、貪婪的妖氣猛地爆發開來!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撲出,直取那正在禱告的老廟祝!速度快得隻留下一片殘影,帶起一股腥臭的惡風!
那黑影並非實體,而是由濃鬱妖氣凝聚而成,形似夜叉,赤目獠牙,利爪閃爍著幽光!
老廟祝嚇得魂飛魄散,呆立當場!
“孽障!敢爾!”
趙清真早有防備,冷哼一聲,並未拔劍,隻是並指如劍,淩空一點!
一道凝練如實的純陽劍氣自指尖迸發,後發先至,精準地擊中那妖氣黑影的胸口!
噗!黑影發出一聲尖銳痛苦的嘶叫,胸口瞬間被洞穿,整個身軀劇烈扭曲波動,險些潰散!它顯然沒料到這看似普通的道士竟有如此神通,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不敢再糾纏,猛地化作一道黑煙,遁入地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暴起發難到被擊退遁走,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老廟祝半晌才回過神來,“撲通”一聲癱坐在地,渾身冷汗淋漓,牙齒咯咯作響:“妖、妖怪……它它它……它竟然敢闖拿公祠!”
趙清真上前扶起老廟祝,渡過去一絲真元穩住其心神,麵色卻略顯凝重。
這妖物煞氣濃重,顯然害過不少性命,但其行動模式卻有些奇怪。方才它撲向老廟祝,似乎並非為了吞噬血食,更像是……想阻止什麼?或者,是感應到了老廟祝身上某種東西?
他目光落在老廟祝腰間掛著的一個小布袋上,裡麵似乎裝著幾株乾枯的草藥。
“老丈,你這袋中所裝何物?”
老廟祝驚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解下布袋:“是、是一些曬乾的斷腸草……小老兒想著……供在神前不如燒了乾淨……就、就收集了一些準備拿去燒掉……”
趙清真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裡麵果然是幾株乾枯的斷腸草。而那一絲隱晦的精神蠱惑之力,正從這幾株乾草上散發出來,比新鮮草藥上的更為集中!
那妖物,是被這集中的蠱惑之力吸引而來的?但它為何要攻擊持有者?是厭惡這股力量,還是……想奪取?
事情越發撲朔迷離了。
趙清真將布袋還給老廟祝,溫言道:“老丈,此物不祥,還是儘早焚毀為好。近日切勿獨自一人來此祠廟。”
老廟祝連連點頭,哪還敢多待,揣起布袋,千恩萬謝地跑了。
趙清真獨自站在拿公祠中,望著那泥塑的神像,緩緩道:“拿公……你若還有靈,當知此地百姓之苦。貧道趙清真,途經此地,願助你一臂之力,掃清妖氛,還此地安寧。若有線索,還望示下。”
神像寂然無聲,並無回應。但那原本微弱的神力波動,似乎稍稍活躍了一絲。
趙清真並不在意,轉身走出祠廟。
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延平府華燈初上,卻依舊籠罩在恐慌的暮色中。
夜間妖影,蠱惑魔念,斷腸草禍,無能官府,衰弱神明……
這盤棋,有點意思。
趙清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身影融入漸濃的夜色,向著那怨氣與妖氣最濃烈的城西方向行去。
他知道,今晚,那“妖影”定然還會出現。
而這一次,它不會再有機會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