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天子怔怔的看著陸承安,他那番話仿佛晨鐘暮鼓一般,在他的心湖不斷回蕩。
隻是身為天子,坐鎮天下三十多年,早就高高在上慣了。
若是國師對他說這些,或許他還會好好思考。
可陸承安對他說這些,他除了一開始的觸動之外,內心深處湧現出來的卻是濃濃的抗拒。
憑什麼?一個弱冠少年,也配來教朕怎做好一個皇帝?
想到這裡,天子不由得輕蔑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隻要聽你的,按照你說的去做,就能成為一代開創萬古盛世之聖君?”
陸承安搖了搖頭。
“我確實沒有做過皇帝,或許讓我坐在你這個位置,我未必有你做得好。”
“但我所見過的盛世,我翻閱過的曆史興衰,足以為你乃至於為這天下君王之師。”
“然,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人為鏡,可明得失;以史為鏡,可知興替。”
“我所掌握的知識和思維,必定對你乃至對整個天下有著極大的作用。”
“這個世界,太重武力修行,以至於這個世界的兩極分化遠遠超越了我的認知。”
“這是畸形極端的世界,這也導致天下百姓若不能走上修行之道,不能成為超凡之人,活在人間便如同活在地獄。”
“這樣不對...”
北齊天子腳步不知不覺的後退了幾步,最後竟然直接跌坐在了龍椅上。
‘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人為鏡,可明得失;以史為鏡,可知興替。’
他隻是不願承認陸承安能夠教他如何成為一代聖君,但不代表他沒有分辨能力,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一個庸才。
這句話的含金量,以及剛才陸承安所說的北冥有魚;水舟之論,都足以顛覆他的認知。
就仿佛給他過去混沌迷茫的心湖,忽然劈開了一道縫隙。
有一束光,從那縫隙中照耀而來。
身為北齊天子,身具北齊國運,薑壽立即便察覺到,若他真的能像陸承安說的那樣開創一代盛世,或許他就能得到真正的超脫。
身為帝王的超脫。
自古以來,天下君主,雖坐擁萬裡江山,卻無人能打破一個名為甲子之限的魔咒。
所謂甲子之限,指的就是無論哪國君主,在位年歲都不能超過甲子。
一旦超過這個時限,便有亡國之危,會天降三災,屍橫遍野。
陸承安看著神色陰晴不定的天子,微微歎了口氣。
他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看清天子心中想的是什麼。
“身為主君,其實並不應該長期霸占著至尊之位。”
“因為一個人的思維和能力畢竟有限,時代更替,思想轉變,是曆史的潮流。”
“一個人占著這個位置太久,反而會阻礙皇朝的進步和發展。”
“當然,北齊是你薑家天下,願意怎麼做是你的自由。”
“但彆忘,所謂天下,指的不隻是你薑家,更有天下萬民,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