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吃的再慢也總有吃完的時候。
陸承安放下碗筷,默默起身。
站在了大嫂麵前,雙膝緩緩彎了下去,竟跪在了地上。
長嫂如母,大嫂真心實意待他,他這一跪,這位賢良淑德的婦人受得起。
大嫂彆過頭去,淚流滿麵。
陸承安的離開勾起了她對丈夫的思念,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明白一件事,離開人類聚集的大城,外麵隨時都有可能碰到妖魔鬼怪。
對於普通人來說,敢在荒野逗留幾乎都要背上姓名的風險。
丈夫戍邊北境,不知何時能回。
如今小叔子也要走,這個家隻能靠她來支撐了。
陸承安三次叩首,沉聲道:
“大嫂放心,承安此去不會有任何危險。等我走後,家裡若遇見什麼事,筆墨齋的馮掌櫃,將軍府的何先生都是可靠之人。”
“若遇到他們倆都無法解決的事,便去西城郊外的雲湖找白姑娘。”
大嫂默默點頭,伸手將他扶起。
“二叔何時歸來?”
陸承安笑了笑道:
“或許不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來,有他在,北齊天子就無法真正靜下心去想他說過的那些話。
他的書院傳道,就不會順利。
所以他沒辦法回答大嫂。
陸承安再次拜彆大嫂,隨後毅然轉身,離開了內院。
穿過外院時,何道哉幾人正站在課室門口看著他。
陸承安輕輕搖了搖頭道:
“無需相送,回去吧。”
說罷,陸承安便徑直往門口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卻看到一襲白衣正站在門口,白仙兒不知何時竟來了書院。
此時她臉上多了一抹黯然的神色,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說什麼。
陸承安拱手一禮,誠摯道:
“白姑娘,書院便有勞姑娘費心了...”
白仙兒藏在袖中的手此時早已捏的骨節發白,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一些,柔聲問道:
“你要走,是因為陛下?”
陸承安沉默了片刻,笑道:
“我若要留,他也無可奈何。”
白仙兒一怔,微微低頭,輕咬著下嘴唇,問道:
“為什麼突然就如此衝動呢?現在滿城百姓皆視先生為邪魔外道。若先生能隱忍一段時間,以先生的才學和能力,遲早有一天能達成先生想要的目的。”
陸承安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抬頭看向遠方,笑了笑,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理不辯不明,既然發生了這件事,為何不趁此機會好好教教那位北齊至尊究竟該如何坐好他屁股下那個位置?”
說到這裡,陸承安停步,回頭,看著白仙兒淡淡道:
“至於名聲,我陸承安又何曾在意過他人是如何看我的?”
“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知,我的家人朋友知,知我者知,足矣。”
陸承安向著白仙兒拱手道:
“白姑娘,告辭...”
說罷,他的身形便消失在桃林的拐角處,隻能透過桃林間的縫隙,看著他越走越遠。
站在原地的白仙兒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悲傷,臉色有些蒼白。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漸漸爬上了一層薄雲。
寒風四起,讓仙道四品境界的白仙兒下意識的緊了緊鬥篷。
她抬頭望向天空,忽然感覺臉頰微涼。
伸手輕輕擦拭,原來竟是淚水流淌。
“知我者知...知我者...”
“原來...我並非他的知己...”
————
外城大街上,陸承安並沒有掩飾行蹤。
當他走過時,常常會有人駐足觀望,似乎感覺這個少年有些眼熟,像是昨天那個想要以全城人性命要挾陛下的邪魔。
隻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被他們自己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