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的聲音如古井無波:“老爺在霽月閣書房召見。”
蘇雲溪的心驟然懸緊,剛要開口,卻被秦望舒一個眼神製止。
“知道了。”秦望舒起身,步履平穩地跟著蘇白走向霽月閣。
秋日的陽光穿過遊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踩著光影前行,一步一步,心如止水。
祖父的召見,在她的預料之中,卻依然如泰山壓頂。
書房裡彌漫著一股沉水香,冷冽,厚重。蘇臨淵端坐於書案後,沒看書,也沒撚佛珠。
那雙洞察世事的眼,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像鷹隼審視著羽翼未豐的雛鳥。
“祖父。”秦望舒規矩行禮,斂起所有鋒芒。
“嗯。”
蘇臨淵應了一聲,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他未提聽雨閣半字,隻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將案上一張燙金請柬,沿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麵,無聲地推到她麵前。
秦望舒彎腰,雙手捧起。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請柬上是鳳舞龍飛的三個大字:賞桂宴。
落款僅二字:李氏。
當今太後的手筆。
秦望舒的心臟,重重一跳。
來了。
那個她謀劃已久,也等待已久的舞台。
“今年的賞桂宴,太後親辦,設在皇家西山馬場。除了賞桂,還有馬球。”蘇臨淵的聲音緩緩響起,每個字都敲在秦望舒的心上。
“京中三品以上大員的嫡係子女,皆在受邀之列。”
他的目光鎖死在秦望舒臉上,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點表情。
“你和雲溪,自然要去。”
“這是你們結交人脈,展露頭角的好機會。我蘇家的兒女,不能墮了蘇家的威名。”
秦望舒的眼前,瞬間被前世的記憶覆蓋。
就是這場賞桂宴。
蘇雲溪的馬失控,撞向觀賽台,將聖上最疼愛的安陽郡主撞成殘廢。
而她,在混亂中被沈清柔“無意”一推,狼狽地跌進一個臭名昭著的紈絝懷裡,衣衫不整,珠釵散落。
一個驕縱跋扈,草菅人命。
一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蘇家的臉麵,被她們兩個“小醜”,在京城所有權貴麵前,撕得粉碎。而沈清柔,踩著她們的屍骨,賺儘了“臨危不亂、冰清玉潔”的美名。
那場噩夢,她至死未忘。
秦望舒緩緩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眸裡,死寂的灰燼之下,燃起一簇近乎癲狂的戰意。
“孫女,明白了。”
蘇臨淵看著她眼中的滔天戰意,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
“明白就好。”
他話鋒一轉,聲音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太後還特意點了名,想親眼見見,是哪家的姑娘,馴服了那匹踏雪烏騅。”
從書房出來,秦望舒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祖父最後那句話,是天大的榮寵,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回到暖閣,秦望舒將那封滾燙的請柬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蘇雲溪一把搶過,看完後,那雙漂亮的鳳眼瞬間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皇家馬場的馬球賽!太好了!”她一拳砸在桌上,興奮得臉頰泛紅,“秦望舒,這是我們揚名立萬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