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咖啡館裡原本輕柔的爵士樂,此刻聽起來也有些刺耳。窗外的雨聲依舊連綿不絕,敲打著玻璃,也敲打在兩人無聲對峙的心弦上。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目光膠著,像兩尾困在玻璃缸裡的魚,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冰冷的水域。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秒針每一次細微的跳動,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是誰?她是誰?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任何共同的語言,甚至沒有一個可以交換的名字。他們就像是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世界裡延伸,直到此刻,在這個下著雨的午後,在這家彌漫著咖啡香氣和淡淡憂鬱的咖啡館裡,因為一個偶然的、荒謬的念頭,產生了短暫的、卻足以顛覆平靜的交點。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想問她為什麼這麼說,想告訴她自己聽到了,想打破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最終,所有的話語都梗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幾不可聞的乾澀的咳嗽。
他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尷尬?或者,是因為在她那雙清澈又茫然的眼睛裡,看到了某種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深藏的痛苦?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窘迫。她微微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那聲低低的、帶著絕望意味的疑問,似乎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
“抱歉……”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我不是故意要聽的。”
她沒有回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然後,她抬起手,將散落在額前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看著她的側影,心裡五味雜陳。他開始痛恨起自己這不請自來的“觀察”和“聯想”。他看到了什麼?又揣測了什麼?他憑什麼用自己的想法去解讀彆人的生活?憑什麼把她那句或許隻是隨口一歎的話語,解讀成一種深刻的痛苦和掙紮?
也許,她根本就不是在想彆人。
也許,她隻是在說自己生活中某個微不足道的瞬間,某個讓她感到疲憊的片段。也許,那對男女,真的隻是她的朋友,或者同事,他們之間的互動,也真的隻是尋常的關心。而她的那句疑問,也可能隻是無意識的呢喃,沒有任何深意。
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自責。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習慣獨處、懂得保持距離的人,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暴露了自己內心深處那點不光彩的好奇和……窺探欲。
他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看向窗外。雨還在下,路燈的光暈依舊迷離。剛才那份因對視而產生的、近乎心悸的連接感,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令人不安的尷尬。
他該說些什麼來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聊一聊天氣?評論一下咖啡?還是乾脆起身離開,假裝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斜對麵的她,卻再次有了動作。
她慢慢地站起身。
她的動作很輕,甚至帶著一絲猶豫。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仿佛有些頭暈。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扶住了旁邊的椅背,才穩住了身形。
他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你沒事吧?”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裡帶著真切的擔憂。
她似乎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疏離,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視,隻是一場幻覺。她的眼神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淡,像是一層厚厚的冰,將他隔絕在外。
“沒事。”她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距離感。
說完,她沒有再看任何人,也沒有再看那對坐在不遠處的男女,隻是默默地轉身,朝著咖啡館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甚至可以說是……伶仃。米白色的針織衫裹著她纖細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孤獨的影子。那影子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最終消失在門口的風鈴聲中。
風鈴再次響起,清脆的聲音像是某種信號,宣告著她的離去。
咖啡館裡似乎一下子空曠了許多。
他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裡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是剛才那短暫的對視所帶來的、奇異的連接感?還是因為她的離去,而讓這個原本就充滿謎團的雨夜,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他轉過頭,看向那對依舊坐在原地的男女。
男人正皺著眉頭,看著女人低垂的頭顱。他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擔憂,伸手輕輕碰了碰女人的胳膊。
“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男人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慮。
女人緩緩抬起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清明了一些。她對著男人,勉強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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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她說,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一些,“可能有點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男人鬆了口氣,但臉上的擔憂並沒有完全褪去。“要不要我……”
“不用了,”女人打斷了他,語氣雖然依舊有些虛弱,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你坐著就好,我喝點東西就好了。”
她拿起放在旁邊的那個小巧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又喝了一小口。然後,她將杯子放在桌上,抬起頭,看向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雖然淺淡、但卻真實的笑容。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彆擔心。”
男人看著她,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也笑了,笑容裡帶著釋然和寵溺。“那就好。餓了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叫點吃的過來。”
“嗯。”女人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桌上的拿鐵咖啡上,眼神有些飄忽。
男人站起身,準備去櫃台。經過她剛才坐過的位置時,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目光似乎在那個空位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才轉身離開。
他看著這一切,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剛才那句“他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再次回響在他的腦海裡。
如果那對男女真的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如果他們真的“一直都在一起”,為什麼她會露出那樣疲憊和茫然的神情?為什麼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眼神裡會流露出那樣的痛苦和無奈?
難道,“一直在一起”,並不代表“真正地在一起”?
難道,有些關係,即使看起來再完美、再和諧,也依然存在著某種難以言說的隔閡和……缺憾?
他端起自己麵前那杯早已冰冷的咖啡,送到嘴邊。苦澀的味道再次蔓延開來,這一次,卻似乎帶著一種更加清晰的、令人心寒的意味。
他想起了斜對麵那個女子離開時的背影,那單薄的、孤獨的、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雨季裡,獨自前行。
有些人,身邊圍繞著很多人,看似熱鬨非凡,呼朋引伴,但內心深處,卻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孤獨。
有些人,即使身邊空無一人,即使身處喧囂的人群,也能在自己的世界裡,找到一份寧靜和自足。
那麼,他和她呢?
他不知道她的故事,正如她也不知道他的。
他們就像是這個龐大城市裡,無數個微小的縮影。每天穿梭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裡,為了生計奔波,為了夢想打拚,為了那些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目標而努力奮鬥。
他們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因為某個相似的場景,或者某句無意的話語,而產生一絲微弱的共鳴。
但這種共鳴,就像夜空中偶然劃過的流星,短暫而絢爛,最終還是會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裡,不留下一絲痕跡。
他喝完了最後一口冷咖啡,將空杯子輕輕推到桌子一邊。
是時候離開了。
雨還沒有停,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燈的光芒在濕漉漉的地麵上交織,映照出這個城市夜晚特有的、冰冷而繁華的景象。
他站起身,穿上自己的外套,將錢放在桌上,然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斜對麵的那個空位依舊空著,仿佛從未有人在那裡停留過。那對男女也不見了蹤影,大概是去彆的地方繼續他們的“相聚”了。
咖啡館裡隻剩下零星幾個客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背景音樂還在低低地流淌著,爵士樂的旋律帶著一絲慵懶和憂傷,和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首獨特的、屬於這個雨夜的安魂曲。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又似乎一切都已不同。
他推開門,一股夾雜著雨水氣息的冷風立刻灌了進來,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某種告彆。
他站在咖啡館門口,看著外麵被雨水籠罩的世界。霓虹燈的光芒在水中暈染開來,形成一片片迷離的光斑。車輛和行人匆匆而過,濺起一朵朵水花,然後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
他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讓他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在對麵那個女子身上看到了什麼,也不知道她那句低低的疑問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故事。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來自哪裡,要去向何方。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夢,短暫而虛幻。
也許,最好的選擇,就是忘記。
忘記那個雨夜,忘記那家咖啡館,忘記那個有著一雙清澈又茫然眼睛的女子,也忘記自己心中那個荒謬的、關於“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的疑問。
生活還要繼續,雨季也終會過去。
他拉了拉衣領,將臉埋進風衣的領口,轉身,彙入了茫茫的夜色和雨幕之中。他的腳步聲很快就被淹沒在城市的喧囂裡,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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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裡,燈光依舊溫暖。
那對男女並沒有走遠,他們去了隔壁的空桌。男人耐心地替女人剝好了一顆橘子,遞到她嘴邊。女人笑了笑,接過橘子,小口地吃著。他們低聲交談著,語氣平和,眼神裡充滿了默契和……一種經曆過風雨後的平靜。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前經曆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未來會怎樣。
也許,他們真的隻是朋友。
也許,他們之間,有著比朋友更複雜的關係。
也許,“他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這句話,本身就是答案。
一直在一起,隻是,以一種旁人無法輕易理解的方式。
而那個悄然離去的女子,她和她的故事,她的疑問,她的疲憊和茫然,也都將隨著這場夜雨,漸漸隱去,沉入這座城市記憶的深處,無人知曉。
隻有窗邊那杯漸漸冷掉的咖啡,和窗外那無休無止的雨聲,還在默默地見證著這一切。
見證著這座城市裡,無數個關於等待、相聚、分離、以及那些從未說出口的疑問和答案的故事。
夜,還很長。
雨,也未曾停歇。
張君雅和江忘川一同進入了反地圖的“蜂巢城”,陳啟明博士也在,在那裡他們發現了“光陰長河”。
還有六把魔刀的“禦刀圖”,“爻狩六冥鉞”:血獄王權,逆道冥煞,燎原燼陽,弦月噬魂,幽冥黃泉,蝕骨冥淵。
陳啟明博士:快離開這裡,這裡不是我的應來的,我們對真正的時間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