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深處燭龍骸骨蘇醒的震蕩尚未平息,頭頂的青銅穹頂已發出垂死的呻吟。
>蕭燼背著洛桑在墜落的鎮墓獸巨爪間騰挪,肩胛骨每一次發力都牽扯著脊椎深處尚未融合的燭龍之力——那力量滾燙如熔化的鐵水,卻又沉重如整座邊關烽燧壓在他的骨髓裡。
>“左七尺,斷龍石裂縫!”洛桑伏在他背上急叱,氣息噴在他耳側帶著血腥的潮意。她胸前的貫穿傷被蕭燼用撕下的內袍草草紮緊,可鮫人獨有的淡金血液仍在滲出,染透他半邊肩膀,在昏暗的光線下流淌著微弱的磷光,像某種活著的星圖。
>三支淬著幽藍的短弩擦著蕭燼右耳射入身後咆哮追來的石俑眼眶,石俑動作一僵,轟然碎裂。箭鏃上熟悉的“離人愁”腥甜氣味鑽進鼻腔——金錯刀門!
>江湖的刀,終究還是斬進了皇陵的局。
第一幕燼血磷途
斷龍石轟然砸落的煙塵中,蕭燼抱著洛桑滾入一條傾斜向下的狹窄甬道。碎石如雨砸在脊背,燭龍之力應激勃發,在皮下湧起暗金色的、熔岩般的流紋,灼痛中硬生生抗住。洛桑的手指死死摳進他臂膀未愈的舊傷,聲音被塵埃嗆得斷續:“血…我的血在燒…附近有…海眼殘陣…”
>她胸前那片淡金血漬果然蒸騰起細小的光霧,絲絲縷縷指向黑暗深處。
>甬道儘頭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廢棄的殉葬坑。腐朽的兵器鎧甲堆積如山,中央一口巨大的青銅棺槨斜插在地,棺蓋洞開,露出裡麵一具身披殘破玄甲的骸骨,骸骨心口位置,赫然插著一柄形製奇古的彎刀——刀身如殘月,吞口處嵌著一枚幽藍的鱗片,正與洛桑蒸騰的血氣隱隱呼應。
>“鮫皇逆鱗刃…”洛桑瞳孔收縮,掙紮著想從蕭燼背上下來,“我族…聖物…怎會在此?”
>話音未落,破空厲嘯再至!
>這一次不是弩箭,是刀光!
>三道匹練般的寒芒自三個刁鑽至極的角度斬出,封死所有退路。刀氣陰寒刺骨,所過之處連墜落的塵埃都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刀法詭譎狠辣,正是金錯刀門壓箱底的絕技——“三更斷魂斬”!
>蕭燼右臂本能地格擋,那尚未完全掌控的燭龍之力轟然爆發。暗金流紋瞬間爬滿手臂,五指箕張,竟不閃不避,朝著最先劈到麵門的那道刀光悍然抓去!
>“鏗——刺啦!”
>刺耳的金鐵摩擦與撕裂聲炸響。
>來襲的刀客眼中剛浮起一絲得手的獰笑,便瞬間化作難以置信的驚駭。他那柄百煉精鋼、吹毛斷發的快刀,竟被蕭燼徒手死死攥住!暗金流紋在五指間流轉,刀鋒割破皮肉,流出的血卻帶著熔金般的高溫,嗤嗤作響,瞬間將刀身燒得通紅。
>“撒手!”蕭燼低吼,手臂筋肉墳起如龍,燭龍之力沛然吞吐。
>“哢嚓!”
>那柄刀竟硬生生被捏碎!
>滾燙的碎片四濺,逼得另兩道刀光不得不回防。煙塵稍散,三個身著暗藍勁裝、麵覆惡鬼麵具的身影顯露出來,為首一人看著手中隻剩刀柄的殘刃,麵具下的眼神陰沉得滴出水。
>“燭龍孽力…果然棘手。”沙啞的聲音從麵具後傳出,“交出鮫女和她身上那半幅《烽燧海眼圖》,留你全屍!”
>蕭燼甩掉掌中滾燙的鋼渣,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麵灼出小小的坑洞。他將氣息微弱的洛桑護在身後,脊椎深處那股新生的、狂暴的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湧咆哮,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卻也點燃了焚儘八荒的凶戾。他緩緩抬頭,眼底似有熔岩流淌:
>“要圖?拿命來填!”
第二幕骸骨遺刀
惡戰在殉葬坑轟然爆發。
>金錯刀門三人顯然訓練有素,配合精妙。一人主攻,刀光如毒蛇吐信,專取蕭燼周身要害;一人遊走策應,身法飄忽如鬼魅,手中短匕伺機偷襲下盤與背心;最後一人則在外圍遊弋,不時彈出淬毒的“離人愁”暗器,角度刁鑽陰毒。
>燭龍之力賦予蕭燼沛然莫禦的雄渾勁力與恐怖的肉身強度,舉手投足間風雷隱動,碎石迸濺。但這份力量太過陌生狂暴,如同駕馭一頭剛套上籠頭的烈馬,每一次傾力爆發,都伴隨著筋骨欲裂的劇痛,動作間難免遲滯。
>“嗤啦!”
>策應的刀客抓住一個破綻,匕首如毒蠍之尾,狠狠紮向蕭燼後腰。蕭燼擰身閃避稍慢半拍,匕首雖未刺入,卻將腰側衣衫連同皮肉劃開一道深長血口。冰冷的“離人愁”毒素瞬間侵入,半邊身子竟有麻痹之感。
>“哼!”蕭燼悶哼一聲,燭龍之力應激反衝,傷口處騰起暗金微光,硬生生將麻痹感逼退。他順勢旋身,一記灌注了凶蠻勁力的鞭腿橫掃千軍,將偷襲者連人帶匕首狠狠抽飛,撞在堆積的青銅甲胄上,發出沉悶巨響。
>“老三!”主攻的刀客厲喝,攻勢更急,刀光織成一片森寒的死亡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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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燼以傷換傷,拳腳裹挾著熔岩般的氣勁硬撼刀鋒,每一次碰撞都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火星四濺。整個殉葬坑仿佛化作巨大的洪爐,煙塵與破碎的兵刃殘骸在激蕩的氣流中狂舞。
>激鬥中,蕭燼眼角餘光瞥見那具插著彎刀的骸骨。骸骨空洞的眼窩似乎正“望”著纏鬥的眾人,心口那柄彎刀上的幽藍鱗片,光芒正隨著洛桑急促的呼吸和蒸騰的血氣而明滅不定,仿佛一顆跳動的心臟。
>一個念頭如閃電劃過腦海。
>他故意賣了個破綻,引得主攻刀客一刀直劈麵門。就在刀鋒及體的刹那,蕭燼身形猛地一矮,險之又險地避開,同時右手如電探出,並非攻敵,而是抓向骸骨心口那柄彎刀的刀柄!
>觸手冰涼刺骨,一股蒼涼浩瀚、仿佛來自無儘深海的力量瞬間沿著手臂湧入!
>這股力量與體內滾燙的燭龍之力截然不同,卻並不衝突,反而如寒流彙入熔岩,產生一種奇異的調和與共鳴。脊椎深處撕裂般的灼痛竟為之一緩,狂暴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閘口,變得馴服了幾分。
>“不好!他碰了聖刀!”外圍的刀客驚怒交加,數點藍汪汪的“離人愁”毒針激射而至。
>蕭燼手腕一抖,彎刀嗡鳴出鞘!
>刀光不再是匹練,而是一道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線的弧形軌跡,帶著深海的低語與萬載寒冰的寂滅之意,無聲無息地劃過。
>叮叮叮!
>激射而來的毒針被刀光儘數絞碎成齏粉。
>那揮刀劈來的主攻刀客,動作陡然僵住。他麵具下的眼睛瞪得滾圓,一道極細的血線自額頭正中向下蔓延,穿過鼻梁、嘴唇、咽喉…直至胸腹。下一秒,他的身體連同手中的刀,無聲無息地裂成兩半,鮮血臟器噴湧而出,竟在落地前被殘餘的刀意凍結成詭異的冰晶血花!
>森寒死寂的刀意彌漫開來,剩下的兩名金錯刀門殺手如墜冰窟,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蕭燼持刀而立,幽藍的刀光映著他半邊染血的臉頰,右臂燭龍暗紋與左手中的彎刀寒芒交織,一熾熱一酷寒,如同掌控冰火的神隻。他緩緩轉動刀鋒,指向幸存者:
>“滾,或死。”
第三幕寒寺魅影
僥幸逃生的兩名金錯刀門殺手遁入黑暗,殉葬坑重歸死寂,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寒冰刀意。
>蕭燼立刻回身查看洛桑。她胸前被簡單包紮的傷口附近,淡金色的血液仍在滲出,那片被血浸透的衣襟下,隱約有極其複雜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藍紋路在肌膚下明滅流轉,與彎刀上的鱗片光芒呼應。
>“海眼…殘陣在吸我的血…”洛桑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這刀…是鑰匙…也是詛咒…拔刀的人…會被標記…”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尖顫抖著指向那具骸骨心口位置。
>蕭燼凝目望去,隻見骸骨心腔插刀的創口邊緣,骨頭上赫然烙印著一圈焦黑的、扭曲的符文,形如盤繞的毒蛇,正散發著極其隱晦的不祥氣息。他低頭看向自己握刀的手,虎口處不知何時也悄然浮現了一個微縮的、同樣焦黑的蛇形印記,傳來陣陣陰冷的刺痛。
>“標記?”蕭燼眉頭緊鎖,燭龍之力運轉,試圖驅散那陰冷。印記微微發燙,卻如跗骨之蛆,紋絲不動。
>“是‘九幽引’…”洛桑喘息著,眼中帶著深深的忌憚,“南疆…巫儺殿的秘咒…中咒者…如黑夜明燈…會被…施咒者…千裡鎖魂…”
>巫儺殿!又一個龐然大物浮出水麵。
>此地絕非久留之所。蕭燼撕下相對乾淨的裡衣下擺,重新為洛桑包紮,動作儘量輕柔。他拾起地上的刀鞘,將彎刀歸鞘。刀入鞘的瞬間,刀柄鱗片與鞘口某處暗合,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鞘身幾道看似裝飾的凹槽內,竟有極淡的幽藍液體緩緩流動,彙聚成模糊的線條——赫然是半幅殘缺的沿海地形圖!
>《烽燧海眼圖》!
>蕭燼心頭一震,迅速將刀鞘塞入懷中。他背起洛桑,不敢再走原路,目光投向殉葬坑另一端一條更為幽深、散發著潮濕腐朽氣息的向下甬道。洛桑的血氣對那條通道似乎有所感應,微弱地蒸騰著。
>“走這邊…”她氣若遊絲。
>甬道漫長曲折,傾斜向下,濕滑的石壁上布滿厚厚的青苔與某種黏膩的深褐色菌類。空氣越來越潮濕陰冷,帶著濃重的鹹腥和死寂氣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水聲和一絲極其稀薄的光亮。
>儘頭豁然開朗。
>眼前竟是一個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開鑿的地下溶洞。洞頂懸掛著無數發著慘綠幽光的鐘乳石,將下方一片幽深死寂的地下湖映照得鬼氣森森。湖水漆黑如墨,水麵漂浮著大片灰白色的、形如人發的詭異藻類。
>湖邊,幾根斷裂的巨大石柱半浸在水中,支撐著一座搖搖欲墜的殘破建築。那建築樣式古樸,飛簷鬥拱依稀可見昔日莊嚴,但如今爬滿了濕滑的深綠色苔蘚和藤蔓,殘破的牌匾斜掛在門頭,上麵的字跡被腐蝕大半,勉強能辨出一個“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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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蕭燼心中閃過一個古老的名字。傳聞百年前香火鼎盛,後因一場離奇大火沉入地底,竟是在這裡?
>“水…水裡有東西…”背上的洛桑忽然繃緊了身體,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胸前的傷口幽藍紋路驟然亮起,如臨大敵。
>幾乎同時,蕭燼脊椎深處那股融合了燭龍與鮫皇之力的奇異力量也猛地一跳,傳來強烈的示警!
>他霍然轉頭,銳利的目光掃向那片死寂的墨色湖水。
>隻見靠近殘破寺廟基座的湖麵,無聲無息地蕩開一圈漣漪。漣漪中心,一縷縷漆黑如墨、滑膩如活物的長發緩緩浮出水麵,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緊接著,一張慘白浮腫、五官模糊的臉,緩緩從濃密的黑發中升了起來。空洞的眼窩,正“望”向岸邊的兩人。
第四幕枯僧點迷
那水魅無聲無息地浮著,濕漉漉的黑發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在水中蜿蜒。空洞的眼窩仿佛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一股陰寒死寂、足以凍結靈魂的氣息彌漫開來,連洞頂慘綠的幽光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洛桑胸口的幽藍紋路光芒急促閃爍,鮫人血脈對水中的邪物感應最為敏銳,她牙關緊咬,強忍著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蕭燼一手反護住背上的她,另一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間彎刀的刀柄上。燭龍與鮫皇之力在體內奔流交融,一熾一寒,在皮膚下形成奇異的暗金與幽藍交織的流紋,驅散著那侵入骨髓的陰寒。
>水魅緩緩抬起一隻泡得慘白發脹、指甲烏黑的手,指向殘破寺廟的方向。沒有言語,隻有一股冰冷的精神意念強行刺入腦海,帶著混亂的囈語和無數溺亡者絕望的哀嚎:
>“圖…鑰匙…留下…歸…水…”
>貪婪!純粹的、對生者精魄與那柄彎刀力量的貪婪!
>蕭燼眼神一厲,按刀的手指收緊,脊椎如大龍繃起,積蓄著雷霆一擊的力量。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
>“阿彌陀佛…”
>一聲蒼老、枯槁,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佛號,如同暮鼓晨鐘,突兀地自那搖搖欲墜的殘破寺廟深處傳來。
>聲音響起的刹那,湖中水魅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那是一種直接作用於精神的衝擊),浮腫的臉上竟露出極其擬人化的恐懼!它猛地縮回水中,濃密的黑發迅速消失,隻留下一圈圈劇烈擴散的漣漪和湖麵漂浮的幾縷斷發。
>蕭燼心神劇震,那佛號聲仿佛蘊含著某種洗滌神魂的力量,將他心中因連番惡戰和燭龍凶戾之氣積攢的躁動殺意都撫平了幾分。他猛地抬頭望向寺廟。
>隻見寺廟那扇半朽的、爬滿苔蘚的木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隙。門內一片深沉的黑暗,唯有一豆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昏黃油燈光芒,在黑暗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