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年間,昌平州翠微山下飄著細雪。接生婆王嬤嬤抱著繈褓裡的女嬰直咂舌:"怪哉,這娃娃身上竟有杏花香。"話音未落,窗外的老杏樹忽地抖落積雪,綻出三兩點胭脂色的花苞。
女嬰取名麻姑,七歲便能辨百草。春日挎著竹籃采藥,裙裾掃過青石板,石縫裡就鑽出嫩生生的車前草;夏夜在河邊浣紗,遊魚聚在她腳邊吐泡泡。村裡老人常說:"這丫頭怕是花神轉世。"可那年臘月,張鐵匠家的小兒誤食毒菇,麻姑割破手指滴血入藥,孩童轉危為安,她腕間的血珠卻凝成赤玉般的珠子。流言蜚語像山霧般漫開:"妖女!定是山魈變的!"
十年後的穀雨時節,山坳裡騰起紫黑色的瘴氣。最先發病的趙貨郎渾身長滿銅錢大的紅斑,咳出的血沫染紅了門前的石獅子。鄉民們抬著三牲供品跪在山神廟前,神漢揮著桃木劍指向麻姑家:"災星不除,瘟疫難消!"
麻姑跪在祠堂青磚上,望著祖宗牌位前的長明燈。燈影搖曳中,她看見垂死的孩童抓著空藥碗,聽見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穿透紙窗。子夜時分,她取下鬢邊的杏木簪,在手腕劃開第七道傷痕。血珠滾進陶罐時,窗外閃過白須老者的虛影:"小友願舍百年陽壽換蒼生安康否?"
瘟疫最猖獗那天,裡長帶人撞開柴門,卻見案頭擺著七盞琉璃瓶,殷紅的藥液泛著珍珠光澤。牆角竹簍裡堆著帶血的布條,麻姑素白的臉幾乎與牆壁同色:"每日卯時三刻,取東山水煎服。"話音未落,山間突然響起清越鶴鳴,眾人再抬頭時,隻見幾片杏花瓣打著旋兒落在空蕩蕩的床榻上。
說也奇怪,服藥者三日內紅斑儘褪。裡長帶人尋遍山野,卻在老杏樹下挖出個陶甕,裡頭整整齊齊碼著四十九片帶血的指甲。自此每逢三月初三,鄉民們便用紅綢係滿杏樹枝,孩子們唱著古老的歌謠:"麻姑娘娘坐雲端,杏花雨落保平安......"
杏林深處,總有人瞥見白衣女子提著藥籃走過,所經之處,枯萎的草木便抽出新芽。更奇的是,那些在瘟疫中喝過藥的人家,世代再未出過肺癆病人。如今你若在清明前後造訪昌平,仍能看見老婆婆們將杏花和艾草編成花環,輕輕放在溪水中央,看它們打著轉兒漂向雲深不知處。
麻姑將染血的紗布藏進陶罐時,簷角的銅鈴突然無風自動。月光穿過窗欞,在地上投出鶴發老者的影子。他拂塵輕掃,麻姑腕間的傷痕便化作淡粉杏花:"小友可知,以血肉為引雖能暫緩疫情,卻要受千針噬心之苦?"
"總好過看孩童夭亡。"麻姑將最後幾滴血擠入藥瓶,案頭的燭火"啪"地爆出燈花。老者長歎,指尖凝出青碧色的光點:"明日辰時,帶著你的藥去後山鷹愁澗。"
次日山澗霧氣繚繞,麻姑赤足踩在冰冷的溪石上。對岸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裡長帶著鄉民舉著火把步步逼近。她閉眼將藥瓶投入激流,刹那間金光大作,兩岸杏樹如逢甘霖般綻放,粉白的花瓣化作藥雨灑向人間。待眾人回過神來,隻見溪水中浮著麻姑的素色羅帕,帕角繡著的杏花沾了水,紅得仿佛要滲出了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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