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口,離老柳樹還有老遠,王道長就停住腳:"好重的妖氣,這樹已經把那姑娘的精氣吸了不少,再晚一天,就救不活了。"
他讓村民在柳樹周圍擺了七盞油燈,成北鬥七星狀,又拿出黃符貼在樹乾周圍。然後讓阿牛牽著黑狗站在樹下,自己掏出桃木劍,嘴裡念念有詞。
突然,柳樹的枝條劇烈晃動起來,葉子嘩嘩作響,像是有無數人在哭嚎。樹身上的裂口又張開了,裡麵伸出無數根細根須,像手一樣抓撓著。
"孽畜!還不把人交出來!"王道長揮著桃木劍砍過去,劍砍在枝條上,冒出一股黑煙,枝條像被火燒過一樣卷了起來。
"嗷——"樹裡傳出一聲尖利的哭喊,像是女子的聲音,又像是老鴰叫。裂口突然噴出一股綠汁,濺在地上,野草頓時枯死了。
王道長躲閃不及,被綠汁濺到袖子上,趕緊撕下袖子,皮膚已經紅腫起來:"好毒的妖氣!阿牛,潑狗血!"
阿牛手起刀落,黑狗血噴了樹乾一身。隻聽"滋啦"一聲,樹乾冒出白煙,枝條瘋狂扭動,像是在痛苦掙紮。
王道長趁機掏出那張汗巾,用桃木劍挑著,往裂口伸去:"純陽之氣,破邪歸正!"
汗巾剛碰到裂口,裡麵就傳出阿秀微弱的呼救聲:"阿牛哥...救我..."
"秀兒!"阿牛瘋了似的想衝過去,被老道攔住:"彆衝動!樹妖在誘你進去!"
就在這時,柳樹劇烈搖晃起來,周圍的土地開始鬆動,露出盤根錯節的樹根,像無數條蛇在蠕動。有幾條樹根纏住了油燈,火苗"噗"地滅了,北鬥陣破了一個角。
王道長臉色一變:"不好!它要遁地了!"他從黃布包裡掏出個小陶罐,打開蓋子,裡麵是些黑色的粉末:"這是糯米和朱砂混合的,快撒在樹根上!"
村民們趕緊上前撒粉末,樹根碰到粉末,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但樹身的裂口越張越大,裡麵隱約能看見阿秀的紅嫁衣。
"我去救她!"阿牛掙脫阻攔,一頭衝進了裂口。裡麵黑漆漆的,全是黏糊糊的根須,像蜘蛛網一樣纏著。阿秀躺在中間,臉色慘白,嘴唇發紫,身上的紅嫁衣被根須纏得緊緊的,眼看就沒氣了。
"秀兒!秀兒!"阿牛解開根須,把她抱起來。根須像活的一樣纏上他的腿,越收越緊,勒得骨頭生疼。
外麵,王道長正和樹妖鬥法,桃木劍砍斷了無數枝條,自己也被抽得嘴角流血。他見阿牛衝進了樹裡,急得大喊:"快用你的血!純陽血能破它的內丹!"
阿牛想起自己砍柴時不小心割破手,血滴在石頭上,石頭都能留下印子。他咬碎牙,用桃木劍劃破手掌,把血往阿秀嘴裡喂,又往纏住自己的根須上抹。
血一碰到根須,根須立刻像被火燒一樣縮了回去。阿牛趁機抱著阿秀往外衝,剛衝出裂口,就聽"轟隆"一聲,老柳樹從中間裂開,裡麵滾出一顆拳頭大的綠珠子,落地就碎了,冒出一股黑煙,散了。
樹妖死了,老柳樹慢慢枯萎下去,葉子一夜之間全掉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指向天空。
阿秀被救了回來,但身子虧空得厲害,躺了三個月才能下床。她總說,在樹裡的時候,感覺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陪我住在這裡吧,這裡有永遠開不敗的花,永遠吃不完的果子..."
後來,村裡人把枯掉的老柳樹砍了,劈成柴火,燒了三天三夜。燒的時候,總能聽見柴火裡有女子的哭聲,聽得人心頭發毛。
阿牛和阿秀還是成親了,就在當年的重陽節。婚禮很簡單,沒有吹鼓手,沒有花轎,但阿秀的紅蓋頭還是那床,隻是上麵多了幾個補丁。
成親後,阿秀的身子一直不太好,不能乾重活,但兩口子過得很恩愛。阿牛每天上山砍柴,總會多砍些草藥回來,給阿秀補身子。阿秀就在家繡東西,繡得最多的是柳樹,隻是那柳樹總是枯著的,沒有葉子。
村裡人都說,那樹妖其實也挺可憐的,修了五百年,就想嘗嘗人間的情愛,可惜用錯了法子。也有人說,阿秀其實被樹妖換了魂魄,不然怎麼總繡枯柳樹呢?
但阿牛不信,他每次看著阿秀繡的柳樹,都會握緊她的手:"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媳婦。"阿秀就會笑,眼睛彎成月牙,像剛認識那會兒一樣。
後來,清溪村再也沒人在三月初三辦婚事了。每年到了那天,村裡的老人都會給孩子們講樹妖搶親的故事,說:"人心要正,妖心要防,不管是人是妖,強求來的都不會長久。"
而那棵枯柳樹被砍的地方,後來長出了一株新的小柳樹,隻是這株柳樹的枝條總是朝著阿牛家的方向,像是在眺望,又像是在守護。每到月圓之夜,風吹過新柳的枝條,還是會沙沙作響,隻是那聲音裡,再也沒有了哭嚎,倒像是有人在輕輕哼唱著什麼,溫柔得像溪水拂過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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