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冥婚轎_九州民間誌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71章 冥婚轎(2 / 2)

“有,”老周頭說,“吹的曲子跟活人婚禮不一樣,得吹得慢些,沉些,不能太熱鬨,免得‘驚’著魂。抬轎的人也得選,要選家裡有老人、孩子的,說是這樣的人‘陽氣重’,能壓得住,不會出岔子。”

阿景想起王大爺說的,抬轎的時候覺得沉,就問:“師傅,以前有人說抬冥婚轎的時候,覺得轎子特彆沉,像是裡麵有人,是真的嗎?”

老周頭停下手裡的活,看了阿景一眼,眼神有點複雜:“我年輕的時候,跟我師傅去給人家抬過一次冥婚轎,那轎子確實沉,走幾步就覺得腿軟,像是肩上壓了塊石頭。後來我師傅說,那是故去的人在‘坐’轎,不用怕,隻要心懷敬意,就沒事。”

阿景聽了,心裡有點發毛,但又覺得很神奇——要是阿鬆哥真的能坐在轎子裡,那該多好啊。

過了幾天,轎身的框架做好了,開始雕刻花紋。老周頭讓阿景雕纏枝蓮,說這種花紋連綿不斷,象征著“長久”,適合冥婚。阿景以前雕過這種花紋,但是沒這麼認真過——他拿著刻刀,一點一點地刻,生怕刻壞了,對不起阿鬆哥,也對不起阿桃。

雕刻的時候,阿桃常來作坊看。她不說話,就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看著阿景雕木頭,有時候會伸手摸一摸已經雕好的花紋,眼神裡滿是懷念。有一次,她看著轎身,突然說:“阿景哥,這轎子跟我哥以前說的一樣。他以前說,等他娶媳婦的時候,要坐一頂紅轎子,上麵雕滿花,敲鑼打鼓地娶進門。”

阿景手裡的刻刀頓了一下,心裡酸酸的:“阿鬆哥肯定能‘坐上’這頂轎子的,這轎子做得可結實了。”

“嗯,”阿桃點點頭,眼裡又泛起了淚光,“我爹娘說,等辦了冥婚,就把我哥和李家姑娘的牌位放在一起,供在祠堂裡,以後過年過節,都能給他們燒點紙錢,讓他們在底下好好過日子。”

老周頭在旁邊聽著,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給漆鍋裡加了點桐油,用棍子攪了攪,朱紅的漆在鍋裡慢慢轉著圈,像一團凝固的血。

日子一天天過去,轎子漸漸成型了。轎身刷上了朱紅漆,在陽光下亮閃閃的,雕好的纏枝蓮花紋嵌在紅漆裡,顯得特彆好看。轎簾用的青布,老周頭讓阿景在上麵縫了幾朵白色的小花,是用布剪的,針腳要密,說這樣“乾淨”。

轎子裡的紙人,是阿桃從鄰村請的紙紮匠做的。紙人送來的時候,阿景和老周頭都去看了——男紙人穿著青色的長衫,戴著黑色的襆頭,臉上畫著淡淡的眉眼,跟阿鬆哥有幾分像;女紙人穿著粉色的襦裙,梳著雙丫髻,臉上也畫著眉眼,看起來很秀氣。紙紮匠還做了一套紙做的衣冠,放在紙人旁邊,是給阿鬆哥和李家姑娘“穿”的。

“這紙人做得好,”老周頭摸了摸紙人的衣服,“針腳密,顏色正,底下的人會喜歡的。”

阿桃看著紙人,眼淚又掉了下來,她伸手碰了碰男紙人的胳膊,輕聲說:“哥,這就是你的轎子,以後你就不孤單了。”

冥婚的前一天,老周頭和阿景把轎子抬到了阿桃家的院子裡。阿桃家已經布置好了,院子裡掛著白色的燈籠冥婚不用紅燈籠,用白燈籠,象征著“潔淨”),門口放著紙紮的房子和車馬,都是紅色的,跟轎子的顏色呼應。村裡的人都來幫忙,有的搭棚子,有的準備祭品,忙忙碌碌的,卻沒什麼笑聲,氣氛有點沉。

晚上,阿景住在阿桃家,幫忙守著轎子。院子裡很靜,隻有風吹著白燈籠的聲音,“嘩啦,嘩啦”,像有人在哭。阿景坐在轎子旁邊的凳子上,看著轎身的紅漆,心裡有點慌——他想起老周頭說的,抬轎的時候覺得沉,又想起王大爺說的傳說,總覺得轎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阿景哥,你彆怕,”阿桃端著一碗熱茶走過來,遞給阿景,“我哥不會嚇你的,他以前最疼我,也最疼你了。”

阿景接過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我不怕,就是覺得……有點想阿鬆哥。”

“我也想,”阿桃坐在阿景旁邊,看著轎子,“有時候我總覺得,我哥沒走,還在院子裡種蘭草,還在河邊摸魚,一轉身就能看見他。”

兩個人就那麼坐著,沒說話,隻有白燈籠在風裡晃著,把他們的影子映在地上,一會兒長,一會兒短。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抬轎的人就來了。一共四個人,都是村裡家裡有老人、孩子的,身體結實。他們穿上了青色的衣服,腰裡係著紅腰帶,老周頭說,這樣能“鎮住”邪氣。

老周頭把桃木釘拿出來,讓阿景釘在轎底——七根釘子,一根都不能少,釘的時候要念著“平安”,給底下的人祈福。阿景蹲在轎底,一邊釘釘子,一邊輕聲念:“阿鬆哥,平安;李家姑娘,平安。”

釘完釘子,老周頭又把一小袋米放進轎子裡,米袋上縫著一張紅紙,上麵寫著阿鬆和李家姑娘的名字。然後,兩個紙人被抬進了轎子裡,男紙人在左邊,女紙人在右邊,像真的夫妻一樣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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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就緒,吹鼓手開始吹曲子了。曲子很慢,很沉,是《哭嫁曲》的調子,但又比《哭嫁曲》輕柔些,聽著讓人心裡發堵。抬轎的人把轎子抬起來,“起轎嘍!”領頭的人喊了一聲,聲音有點啞。

轎子要先抬到李家,去接“新娘子”的牌位,然後再抬回陳家,跟阿鬆的牌位合葬。阿景跟著轎子走,看著那頂朱紅的轎子在小路上移動,轎簾偶爾被風吹開,能看見裡麵的紙人,一動不動的,像睡著了一樣。

抬轎的人走得很慢,走了一會兒,領頭的人就停下來,擦了擦額頭的汗:“這轎子……怎麼這麼沉啊?”

另外三個抬轎的人也點點頭:“是啊,比平常的轎子沉多了,像是裡麵真有人坐著。”

阿景聽見了,心裡有點慌,但又想起老周頭說的,這是故去的人在“坐”轎,就走過去說:“沒事,咱們慢慢走,阿鬆哥和李家姑娘不會為難咱們的。”

抬轎的人聽了,點了點頭,又繼續往前走。曲子還在吹,風裡帶著點春天的花香,可沒人有心思聞——村裡的人跟在轎子後麵,有的低著頭,有的抹眼淚,都是為了阿鬆和那個素未謀麵的李家姑娘。

走到李家的時候,李家的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李家的老兩口穿著白色的衣服,眼睛紅腫,看見轎子來,就哭了起來。他們把李家姑娘的牌位抱出來,用紅布包著,遞給阿桃,阿桃抱著牌位,走進轎子裡,把牌位放在女紙人的旁邊,輕聲說:“李家妹妹,跟我哥走吧,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

然後,轎子又被抬起來,往陳家的祖墳走去。祖墳在山上,路不好走,抬轎的人走得更慢了,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氣。阿景跟在後麵,看見轎頂的紙寶頂被風吹得有點歪,就伸手扶了扶,心裡默默地說:“阿鬆哥,快到了,再堅持一會兒。”

快到祖墳的時候,突然刮起了一陣風,風很大,把轎簾吹開了,裡麵的紙人晃了晃。阿景看見,男紙人的手好像動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時候,紙人又不動了——可能是風吹的吧,他想。

終於到了祖墳,阿鬆的墳和李家姑娘的墳挨在一起,已經挖好了一個坑,準備把兩個牌位和轎子一起埋進去冥婚轎一般不燒,要埋在墳旁邊,說是給底下的人“用”的)。抬轎的人把轎子放下來,老周頭走過去,對著轎子鞠了一躬:“阿鬆,李家姑娘,一路辛苦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彆惦記家裡。”

阿桃抱著阿鬆的牌位,李家老兩口抱著李家姑娘的牌位,一起放進了轎子裡。然後,村裡的人開始往坑裡填土,土一點點蓋在轎子上,朱紅的轎身慢慢被埋住,最後隻剩下一個小土堆。

填土的時候,阿桃哭得撕心裂肺:“哥!你在底下好好的!我會常來看你的!”

李家老兩口也哭了,聲音很啞:“閨女,以後有伴了,彆害怕……”

阿景站在旁邊,也掉了眼淚。他想起以前跟阿鬆哥在河邊摸魚,想起阿鬆哥教他爬樹,想起阿鬆哥說要娶媳婦坐紅轎子……現在,阿鬆哥終於“坐上”紅轎子了,可他再也看不見了。

事情辦完後,阿桃家請大家吃飯。飯桌上,老周頭喝了點酒,對阿景說:“阿景,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也給人家做過冥婚轎,那時候我師傅跟我說,冥婚不是封建迷信,是活著的人對故去的人的念想,是想讓他們在底下不孤單。你今天做的這頂轎,做得好,對得起阿鬆,也對得起阿桃。”

阿景點點頭,喝了口酒,酒有點辣,嗆得他眼淚又掉了下來。他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星星在天上閃著,像是阿鬆哥和李家姑娘在看著他們。

後來,阿景再也沒坐過冥婚轎。但他總記得那頂朱紅的轎子,記得轎子裡的紙人,記得阿桃的眼淚,記得老周頭說的話——冥婚是念想,是活著的人對故去的人的牽掛。

有時候,阿景會去阿鬆的墳前看看,墳旁邊的土堆還在,上麵長了些小草,綠油油的。他會坐在墳前,跟阿鬆哥說說話,說說村裡的事,說說他做的新轎子,說說老周頭的身體。他總覺得,阿鬆哥能聽見,能看見他做的轎子,能知道大家都還惦記著他。

開春的雨又下了,黏黏糊糊的,把陳家村泡得發潮。阿景蹲在作坊的門檻上,手裡攥著塊剛刨好的楠木片,木頭上的紋路被雨氣浸得發亮,像極了阿鬆哥院子裡的蘭草。他想起去年春天,阿鬆哥種的蘭草開花了,淡紫色的,很香,阿鬆哥還摘了一朵,插在阿桃的頭發上……

巷口傳來腳步聲,阿桃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束蘭草,是從她哥的院子裡摘的。她把蘭草遞給阿景:“阿景哥,這蘭草開了,給你看看,我哥要是知道,肯定高興。”

阿景接過蘭草,聞了聞,很香。他抬頭看向阿桃,阿桃的臉上帶著笑,不像以前那麼悲傷了。他知道,阿鬆哥雖然走了,但他的念想還在,還在阿桃的心裡,在他的心裡,在那頂朱紅的冥婚轎裡,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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