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張胖子一腳把小石踹開,小石摔在地上,額頭磕出了血。陳墨林看紅了眼,掙紮著爬起來,就要和張胖子拚命,可年紀大了,哪裡是張胖子的對手?被張胖子一把按在牆上,動彈不得。
“搜!”張胖子吼道。兩個夥計立馬在作坊裡翻箱倒櫃,碗碟摔了一地,雕了一半的硯台也被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很快,一個夥計從木盒裡找出了那塊黑石頭,舉起來喊:“掌櫃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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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胖子眼睛一亮,推開陳墨林,一把搶過石頭,掂量了掂量:“就這破玩意兒?我倒要看看怎麼顯字。”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往石頭上一澆。水跡漫開,“春和景明”四個字慢慢顯了出來,淡青色的字在燈光下,透著股說不出的溫潤。
“還真有字!”張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下發財了!”他揣起石頭,就要往外走。
“把石頭還我!”陳墨林嘶吼著,衝過去想搶回來。張胖子回身一腳,踹在他肚子上,陳墨林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小石哭著撲過來,抱住張胖子的腿:“把石頭還我們!那是師父的!”
“找死!”張胖子抬腿又要踹,這時,巷口傳來一聲大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搶東西!”
眾人抬頭一看,是巡街的捕頭李忠。李忠是個耿直人,平時就看不慣張胖子的做派,今天正好巡到清河坊,聽見“墨韻齋”裡吵吵鬨鬨,就進來看看。
張胖子見是李忠,臉上的橫肉立馬堆成了笑:“李捕頭,誤會,都是誤會!這石頭是我跟陳老鬼買的,他反悔了,跟我鬨呢。”
“胡說!”陳墨林喘著氣,指著張胖子,“他是搶的!還打了我徒弟!”
李忠看了看地上的小石,額頭還在流血,又看了看滿地狼藉,臉色沉了下來:“張屠,有買賣契約嗎?”
張胖子的臉瞬間白了:“這……這剛談好,還沒來得及寫契約。”
“沒契約,就是搶。”李忠揮了揮手,身後的捕快立馬上前,把張胖子和兩個夥計按住,“帶走!到衙門裡說清楚!”
張胖子急了,掙紮著喊:“李捕頭,我是知府王大人的遠房表親!你不能抓我!”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隻是個遠房表親。”李忠冷聲道,又看向陳墨林,“陳老爹,你也跟我去衙門做個證。”
陳墨林點點頭,忍著疼爬起來,小石也抹掉眼淚,跟著一起去了衙門。知府大人倒是個清明官,聽了陳墨林的證詞,又問了街坊鄰居,當場就判張胖子賠償“墨韻齋”的損失,把石頭還給陳墨林,還打了張胖子二十大板,讓他在牢裡關了三日。
等陳墨林帶著石頭回到硯坊,已是傍晚。小石的額頭包了藥,柳氏聽說了事情的經過,躺在病床上,拉著陳墨林的手,眼淚直流:“都怪我,要是我沒生病,你也不會……”
“哭啥,”陳墨林握著她的手,把石頭放在她枕邊,“你看,石頭回來了,你也要好好的,等開春了,咱們還去西湖邊看柳芽。”
柳氏點點頭,眼神落在石頭上,輕輕歎了口氣:“這石頭通靈性,是個好東西。”
自那以後,陳墨林更寶貝這塊石頭了。他不再把它當普通的硯石,而是每天用清水擦拭,細細打磨。奇怪的是,每次柳氏精神好些的時候,石頭上顯的字就多些。有一回,柳氏喝了藥,精神不錯,陳墨林往石頭上澆水,竟顯出一長串字來,不是詩詞,而是一段藥方,上麵寫著“川貝三錢、百合五錢、麥冬四錢……”後麵還跟著用法,說是每日一劑,煎水服下。
“這是……藥方?”陳墨林愣住了,趕緊把藥方抄下來,跑去藥鋪問郎中。郎中看了藥方,點點頭:“這方子對症,是治咳喘的良方,用料也平和,適合老夫人服用。”
陳墨林喜出望外,趕緊按方子抓了藥,煎給柳氏喝。沒想到,喝了三劑,柳氏的咳嗽就輕了些,能多吃半碗粥了。又喝了半個月,她竟能扶著牆,慢慢走到作坊門口,坐在當年的竹椅上曬太陽了。
小石高興得跳起來:“師父!師母好了!這石頭真是神了!”陳墨林也笑,眼角的皺紋裡都透著暖意。他蹲在柳氏身邊,把石頭放在她手裡:“你看,它還顯字呢。”說著,澆了點水,石頭上慢慢顯出“平安”二字,淡青色的,像柳氏年輕時繡在帕子上的字。
柳氏摩挲著石頭,眼裡含著笑:“是個有緣分的物件。”
這天,有個穿著青布長衫的書生走進了“墨韻齋”。書生約莫二十出頭,麵色清瘦,手裡拎著個舊布包,進門就問:“請問,這裡有塊能顯字的黑硯石嗎?”
陳墨林愣了一下:“你找它做什麼?”
書生從布包裡拿出半塊玉佩,玉佩是青白玉的,上麵刻著個“李”字,邊緣有明顯的斷裂痕跡:“我叫李硯秋,是湖州人。我祖父生前是個秀才,落難時曾在臨安錢塘江畔住過,他說過,有塊祖傳的硯石,石質特殊,遇水顯字,上麵刻著他親手寫的藥方,要是日後遇到有緣人,能憑這半塊玉佩相認。”
陳墨林心裡一動,從木盒裡取出那塊黑石頭,翻到背麵——石頭底部,果然刻著個小小的“李”字,旁邊還有一道斷裂的痕跡,和書生手裡的玉佩正好能對上。
“真是祖父的硯石!”李硯秋激動得聲音都抖了,“我祖父臨終前說,當年他得了一場重病,沒錢買藥,就把祖傳的藥方刻在硯石裡,希望能遇到好心人,若是有人能發現硯石的秘密,便是與李家有恩。他還說,這硯石是祖上傳下來的,叫‘青紋石’,藏在錢塘江灘的泥裡,隻有有緣人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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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林恍然大悟。原來這石頭不是普通的硯石,是李家的傳家寶,那藥方是李秀才為了感恩留下的。他把石頭遞給李硯秋:“既是你家的東西,理應還給你。”
沒想到李硯秋卻擺手:“不不不,陳老伯,這硯石能救了伯母的病,就是緣分。祖父說過,硯石要贈有緣人,您就是那個有緣人。再說,若是沒有您,這硯石還埋在泥裡呢。”他從布包裡拿出十兩銀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感謝您照顧祖父的遺物,也請您收下,給伯母補補身子。”
陳墨林推辭不過,隻好收下銀子。李硯秋又說:“我如今在府學當先生,府學裡的學生正需要好硯台,我回頭給您介紹些生意,您的手藝這麼好,不該埋沒了。”
沒過幾日,府學的學生果然陸陸續續來“墨韻齋”訂硯台。陳墨林雕的硯台,石質好,紋路清,刻工精細,學生們都愛得緊。漸漸的,“墨韻齋”的名聲又響了起來,不僅府學的學生來買,連一些文人雅士也慕名而來,訂單排到了兩個月後。
陳墨林雇了兩個幫手,小石也能獨當一麵了,能跟著他一起雕硯台。柳氏的身體越來越好,開春的時候,已經能跟著陳墨林去西湖邊散步了。湖邊的柳樹抽出嫩黃的芽,風一吹,帶著淡淡的綠氣,柳氏站在柳樹下,笑著說:“你看,春和景明,日子真的亮堂起來了。”
陳墨林握著她的手,看了看遠處的湖麵,又想起那塊黑硯石。他把硯石放在作坊最顯眼的地方,每次雕硯台累了,就澆點水,看著上麵顯出來的字——有時是“平安”,有時是“順遂”,有時是“春和景明”。小石問他:“師父,這硯石這麼神,咱們為啥不把它當寶貝藏起來?”
陳墨林摸了摸小石的頭,笑著說:“真正的寶貝,不是石頭本身,是它帶來的念想和緣分。你看,因為它,你師母好了,咱們的生意好了,還認識了李相公,這才是最金貴的。”
後來,清河坊的老人們都愛講“墨韻齋”硯台顯字的故事。有人說那石頭是神仙賜的,有人說那是柳氏的魂魄附在上麵,還有人說陳墨林積了一輩子善德,才有這樣的福報。
陳墨林聽了,隻是笑笑。他知道,哪有什麼神仙顯靈,不過是人心換人心——他對柳氏的情,對手藝的癡,對小石的疼,都融在打磨硯台的每一下裡;李秀才的善,王老漢的實,李捕頭的正,還有街坊鄰居的幫襯,湊成了這段緣分。
又過了十年,陳墨林老了,雕不動硯台了,就把“墨韻齋”交給了小石。他把那塊黑硯石傳給小石時,囑咐道:“做硯台和做人一樣,得真,得實。石頭能懂人心,人更能懂。這硯台顯字,不是因為它有靈,是因為握著它的人,心裡有暖。”
小石記著師父的話,把“墨韻齋”守了一輩子。那方顯字硯台,就擺在作坊最顯眼的地方,曆經風雨,石麵依舊溫潤。每當有客人問起這硯台的故事,小石就會笑著講起當年的事——講那個冬末的冷雨,講王老漢送來的石頭,講張胖子的搶奪,講柳氏的病好了,講李秀才的玉佩……
故事講了一年又一年,臨安城的煙火氣換了一茬又一茬,可“墨韻齋”的木匾依舊亮堂,那方顯字硯台,依舊在每個清晨的陽光下,映出淡淡的青紋,像極了當年柳氏坐在竹椅上,念叨的那句“春和景明”。而清河坊的人們也漸漸明白,真正能顯字的,從來不是硯台,是藏在煙火裡的真心,是融在歲月裡的善意,是那些不期而遇的溫暖,和代代相傳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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