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力重新恢複,宗城的霓虹燈管在滋滋電流聲中逐一亮起,慘白的光線灑在死寂的街道上。
方才還翻湧著巨型蟒蛇鱗片的火海、橫掃汽車的蜥蜴利爪、血盆大口的鱷魚,此刻如泡沫般消散,開裂的地麵竟詭異地愈合,隻留下瀝青表麵細微的裂痕,仿佛是這座城市的傷疤。
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茫然的人群,有人癱坐在廢墟裡直勾勾盯著虛空,有人顫巍巍扶著路燈柱起身,沾滿血汙的手掌在燈杆上留下五道模糊的指痕。
他們瞳孔裡還殘留著恐懼的倒影,卻又帶著夢醒時分的怔忪,喃喃自語聲混著遠處消防車的警笛聲,在空氣中碎成零散的音節。
宗城大道上,三輛油罐車仍在燃燒,火舌舔舐著扭曲的車身,黑色濃煙遮蔽了半邊天空。
焦黑的屍體橫陳在路中央,凝固的血跡與流淌的燃油混在一起,在路燈下泛著暗紅的油光。
這份慘烈打破了短暫的平靜,尖叫聲與哭嚎聲突然爆發,受驚的人群開始漫無目的地奔逃,卻在途經十字路口時驟然停步——
數以百計的仿生蜻蜓散落在街道、車頂與排水溝中,金屬翅膀扭曲成詭異的弧度,黯淡的複眼不再閃爍紅光,宛如被擊碎的琉璃。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顫抖著拾起一隻,生鏽的齒輪從蜻蜓腹部脫落,在地麵滾出細碎的聲響。
她渾濁的眼眶裡滲出淚水,滴在冰冷的機械軀體上:
“邪靈入侵了……”
這句話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傳開,恐懼的低語聲此起彼伏,而在宗城精神病醫院、x大樓門口,更多的機械殘骸堆積成小山,與遠處林深家院子外的景象遙相呼應。
林深的指尖還在無意識摩挲著全息投影操作台的邊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炸響。
他猛地抓起手機,阿誌急促的聲音幾乎是從聽筒裡衝出來:“深、趕快來x!”那沙啞的聲線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像繃緊到極致的弦。x醫院的走廊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與血腥味混雜在一起。
林深推開病房門時,金屬把手還殘留著體溫。阿誌筆直地站在窗邊,投在牆上的影子被晨光割裂成兩半;荊威倚著牆角,手中反複擦拭的匕首泛著冷光;虞子琪半跪在儀器旁,調試設備的手指微微發顫。
孫若馨蜷縮在沙發裡,白大褂下擺沾滿泥汙,發梢還滴著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的液體。
“淺!”林深的喉嚨像是被沙礫堵住,他踉蹌著撲到病床前。
林淺安靜地躺在那裡,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被褥起伏,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詭異的青灰。
一旁的司徒城蓋著白布,隻露出一隻無力垂下的手,指甲縫裡還嵌著乾涸的血痂。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中,詹德的眼皮突然動了動。
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掃過病房內的狼藉,瞳孔因震驚而劇烈收縮:
“發生了什麼?”
話音未落,孫若馨已經撐著沙發扶手起身,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耗儘全身力氣。
她走到林深身旁,聲音輕得如同囈語:“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阿誌走上前,粗糙的手掌輕輕按在林深顫抖的肩膀上。
窗外,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帶著晨露的清新灑進病房,卻無法驅散籠罩在眾人頭頂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