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還魂】——
乾隆庚午年間,皇家苑囿的官府倉庫發生了一起離奇失竊案,倉庫裡珍貴的玉器不翼而飛。這可是驚動朝廷的大事,官府迅速展開調查,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苑戶們,對他們逐一進行細致勘察。
在這場調查中,苑戶常明被帶到官府接受審訊對質。審訊室內,氣氛壓抑而緊張,官員們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常明。就在眾人詢問之際,常明的口中突然發出一個稚嫩的童子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審訊室裡格外突兀:“玉器不是我偷的,但人確實是我殺的,我就是被他所殺的那個人的魂魄。”這一番話如同平地驚雷,讓在場的官員們都驚愕不已,麵麵相覷。片刻後,主審官員回過神來,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將常明移送到了刑部。
彼時,我的父親姚安公擔任江蘇司郎中,接到此案後,便與經驗豐富的餘文儀等官員一同著手審訊常明。當他們再次麵對常明時,那詭異的童子聲音再度響起:“我名叫二格,今年十四歲,家住在海澱,父親叫李星望。”那聲音帶著一絲悲戚,緩緩訴說著兩年前的往事。“前年元宵節,那晚花燈絢爛,人潮湧動,常明說要帶我去看花燈,我滿心歡喜地跟著他去了。可看完花燈回來,夜深人靜,四周一片死寂。常明突然對我動手動腳,意圖不軌,我拚命掙紮,心裡又害怕又憤怒,大聲說要回去告訴父親。誰知道,他竟惡向膽邊生,拿起衣帶就狠狠勒住我的脖子。我拚命反抗,手腳亂蹬,可他的力氣太大了,我漸漸沒了力氣,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最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把我埋在了河岸下麵。”
魂魄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父親一直懷疑是常明藏起了我,心急如焚,便向巡城衙門控告。案子後來被送到了刑部,可當時沒有確鑿的證據,官府隻能商議另外緝拿真凶。從那以後,我的魂魄就一直跟著常明,可隻要和他相距四五尺遠,就像置身於熊熊烈火之中,熾熱難耐,根本無法靠近。日子一天天過去,那熱度慢慢減退,我才能漸漸靠近到二三尺遠,後來又慢慢靠近到一尺左右。就在昨天,我竟一點熱感都沒有了,這才能夠附在他的身上。”
魂魄還回憶道:“最初審訊的時候,我的魂魄也跟著常明到了刑部,我清楚地看到那扇門,當時就指著說,那是廣西司。”官員們按照魂魄所說的月份和日期,仔細查閱以往的案件卷宗,果然找到了相關記錄。又問屍體埋在哪裡,魂魄立刻回應:“在河岸的第幾棵柳樹旁邊。”眾人立刻前往挖掘,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具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二格的父親被傳喚過來辨認,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兒子,頓時悲從中來,痛哭流涕:“這就是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啊!”那哭聲撕心裂肺,讓在場之人無不心酸動容。
這件事情雖然聽起來虛幻縹緲,如同鬼魅傳說,但所有證據驗證都真實可查。在訊問過程中,每當喊常明的名字,常明就像從深沉的夢境中突然蘇醒,用自己原本的語氣說話;而喊二格的名字時,常明則像陷入了昏醉狀態,用二格那稚嫩的語氣回應。如此反複多次,常明終於在鐵證麵前認罪服法。在審訊間隙,二格的魂魄還和他的父親絮絮叨叨地說起家裡的瑣事,小時候的玩具、母親做的飯菜、鄰裡間的趣事,一件一件,都清晰無比,讓眾人更加確信這就是二格的魂魄在訴說。案子已經毫無疑義,姚安公等人將實際情況如實向上稟報。
最終,判決依照法律執行。判決下達的那天,整個刑部大堂氣氛凝重。就在這時,常明口中再次傳出二格歡快的聲音,他生前本以賣糕為生,此刻竟高聲喊了一聲:“賣糕!”這熟悉的叫賣聲,瞬間讓二格的父親淚如雨下,他顫抖著聲音說:“好久都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和他活著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啊!”他哽咽著問兒子要到哪裡去,魂魄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姑且離開吧。”從那以後,無論怎麼詢問常明,他都不再發出二格的聲音,仿佛二格的魂魄真的已經離去,這場離奇的案件,也終於畫上了句號。
【刀痕解謎】——
南皮人張受長擔任河南開歸道副使時,一天夜裡,書房內燭火搖曳,豆大的火苗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映照著張受長專注的麵龐。他坐在書桌前,正審閱一份棘手的審判文書,眉頭緊鎖,時而輕撚胡須,時而微微搖頭。
這份文書涉及一起命案,死者被判定為自殺割頸。張受長逐字逐句反複研讀,眼神突然定在描述刀痕的部分,不禁出聲沉吟:“按常理,自殺割頸之人,刀切入時因用力猛而深,劃出時力氣漸弱,刀痕該是進入的時候深,出來的時候淺。可這文書上記錄的死者刀痕,卻是進入的時候淺,出來的時候深,實在蹊蹺,這是為什麼呢?”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透著疑惑與思索。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拂過,燭火猛地晃了一下。張受長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幽幽歎息,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您還算是個懂事理、明察秋毫的人。”張受長渾身一震,驚愕地回過頭,卻隻瞧見空蕩蕩的房間,哪裡有半個人影。屋內寂靜無聲,隻有他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張受長才緩過神來,臉上滿是複雜的神情,他長歎一聲,聲音中滿是感慨與憂慮:“審理案件真是讓人敬畏啊!這次幸好憑借多年斷案經驗和對細節的關注,沒有誤判。可往後的案子一個比一個複雜,又怎麼能保證以後都不會誤判呢?一旦出錯,便是人命關天,良心何安。”想到這兒,他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幾日後,張受長毅然做出決定,以生病為由,向上級遞交了辭官的文書。官場眾人聽聞,紛紛表示不解,可張受長心中坦然,他深知,比起仕途,維護心中的正義和良知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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