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清亮而鋒利,如同一把把細碎的刀片,透過江州市公安局技術科辦公樓的白色窗簾,在地麵上投出模糊而規律的方格光影。室內燈光柔和,與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交織在一起,照在林楠麵前堆積如山的檔案資料上。四周安靜得隻能聽到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以及電腦主機輕微的運轉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圍繞著這些線索轉動。
林楠一夜未眠,雙眼布滿血絲,正坐在檔案資料前,對著厚厚一疊學生名冊仔細篩選。他已經調取了秦言任教28年來的所有學生畢業去向數據,重點篩查985、211高校錄取者,以及有海外留學背景、歸國後的行動軌跡。
數據庫裡的名字一個接一個跳出來,如流星劃過夜空。林楠用筆劃掉一人,又圈出一人。他的眼神中透著疲憊,但專注的神情卻絲毫不減,每一個名字都像是一個可能解開謎團的鑰匙,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個人,林照,”他指著其中一份電子表格,聲音因為疲憊而略顯沙啞,“2009年中考全縣第一名,考入江州市一中,2012年高考狀元,被清華錄取,後公派赴美讀博。2022年回國,據說進入某科研單位,但沒有具體就業記錄。最關鍵的是——他就是那封匿名舉報信中暗指的學生。”林楠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表格,仿佛在強調這個名字的重要性。
“你確定?”程望坐在他身後,沉聲問,目光緊緊盯著林楠所指的信息。他的眼神犀利而專注,仿佛要從這些文字中看出更深層的秘密。
“我查過那個信封,署名雖然是‘他的一位學生’,但信中提到了一個極其細節的場景——‘他冬天給我借過棉鞋’。”林楠翻開一本教學日誌,泛黃的紙張在燈光下微微發亮,“這個細節隻在秦言2006年的班主任日記中提到過——‘林照家裡太苦,冬天穿著露腳趾的舊膠鞋,我給他拿了一雙我自己的棉鞋。’”
林楠頓了頓,接著說道:“不僅如此,我還找筆跡鑒定專家對匿名舉報信進行了分析,發現信上的字跡與林照學生時代留在學校檔案中的字跡,在書寫習慣、筆畫特征等方麵有諸多相似之處。而且,信中的措辭和用語習慣,也和林照當年寫的作文、筆記風格相符。綜合這些因素,基本可以確定,這封信就是林照寫的。”
“換句話說,信件不具備偽造可能。”程望點頭,表情嚴肅,“動機成立。他曾親眼見證老師被打擊、汙名,死於精神重壓。”
林楠又補充道:“更重要的是,從去年12月起,他的活動軌跡開始異常。我們調取了他在江州的住址信息,他目前租住在東城區的一個老舊小區,登記名是‘林然’。”
“這個名字在江州戶籍係統中不存在,租房合同是以海外身份證複印件登記的。”
“非法身份?”張逸銘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可能是故意用的變名。”程望輕聲道,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著林照的每一步布局,“林照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不能留下直接軌跡。不過,僅用海外身份證複印件登記租房,這一步棋雖然能暫時隱藏身份,但對於警方深入調查來說,還是存在暴露風險,這與他一貫的謹慎似乎不太相符。我猜測,他很可能利用海外一些合法身份漏洞,構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身份背景來租房,而且在登記信息時還做了一些誤導警方追查方向的假線索。”
林楠詳細的彙報讓程望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的目光在林楠指出的關鍵信息上停留片刻,腦海中迅速梳理著線索與計劃。片刻後,他抬起頭,眼神堅定而銳利,果斷地開始分配任務。
他轉向技術科:“李津,調林照這半年內的所有電子支付記錄、通訊記錄、以及與三名死者活動軌跡重合的數據。重點關注他與死者之間是否有經濟往來、異常通訊,以及在死者死亡時間段附近,他在支付和通訊上有無特殊舉動。這些記錄裡很可能藏著他作案的關鍵證據和行動邏輯。”
“賀青,帶人實地走訪林照租住的房屋,重點搜查化學試劑、電器改裝、遠程操控設備。要特彆留意那些可能用於製造意外假象的工具和材料,每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林楠,繼續核實林照過去的獎學金、回國後參與的項目、是否與三名死者在某個節點交集過。尤其注意他在這些過程中結識的人脈關係,說不定能從中發現新的線索。”
所有人立刻動身。
東城區那棟老舊小區的五樓,林照租住的房屋內一片寂靜。斑駁的牆壁上,脫落的牆皮如同一片片歲月的殘片。房間裡擺放著簡單陳舊的家具,在昏暗的光線下,投出形狀各異的陰影,給人一種壓抑而沉悶的感覺。陽光努力從狹小的窗戶擠進來,卻無法驅散這股揮之不去的陳舊氣息。
此刻,林照手上戴著黑色橡膠手套,動作有條不紊地將一個微型電路板從拆開的排插中取出,放進密封袋。這個電路板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上麵記錄著一些他不想讓警方獲取的關鍵信息。他原本打算先帶走,之後找更隱蔽安全的方式處理。他的眼神專注而平靜,內心卻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表麵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湧動。他太清楚刑警會怎麼查,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與警方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在程序員生涯之外,他還係統學習過痕跡學與心理畫像,正是他所尊敬的老師秦言,在他高三那年說:“你不是學法律的料,你太敏銳,適合做案頭分析。”“如果你想知道真相背後是什麼,你就要比真相更冷靜。”此刻,那些話語在他腦海中不斷回響。他記得那個冬夜,秦言在辦公室遞給他一雙舊棉鞋,說:“彆怕冷。”可老師死那年,沒人為他添過一件棉衣。想到這裡,林照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為老師討回公道,哪怕這意味著走向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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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得很慢,沒有慌張。隨後走進廚房,點燃煤氣灶,讓火苗慢慢舔著封袋邊角。他心裡清楚,時間緊迫,警方隨時可能找上門來,這是他無奈之下的緊急處理方式。
而在警局,程望站在地圖前,目光緊緊盯著紅點標出的三位死者死亡現場,手指沿著地圖上的線條緩緩移動,腦海中如同有一張無形的網在不斷編織。“我們在查一條‘延時複仇’的路線圖。”他緩緩說道,語氣沉穩卻又帶著一絲凝重。他深知,眼前的案件並非簡單的複仇,而是一個人對所謂“正義”的執著追尋。林照用了整整一年,用非常克製的手段,將每一次行為控製在最小風險內。程望微微皺眉,心中暗自思索,林照的邏輯究竟是怎樣的?他為什麼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實現他的“正義”?“他想證明,社會可以錯判一個人,群眾可以誤解一個人,製度可以壓垮一個人,但個人的理性判斷和報複行為,可以繞開這些係統障礙,實現一種他認為‘更公平’的正義。”程望低聲自語,仿佛在與自己的內心對話。他明白,林照的行為並非出於純粹的情緒,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理性清算,這讓他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嫌疑人,多了幾分敬佩,也多了幾分警惕。
“姚啟生是起點,也是收口。他是唯一一個在秦言死後,為他寫悼詞、辯護的老教師。但也是最後一個做出妥協的人。”
張逸銘點頭:“我查過,姚啟生原本在秦言的案件中寫了長篇證明材料,但後來主動撤回,隻留下了一句‘不方便站隊’。”
“這或許比造謠更冷血。”賀青歎息。
“你們有沒有發現,林照的邏輯不是在複仇。”程望緩緩道,眼神中透露出洞察一切的光芒。
林楠看他一眼:“你是說……?”
“他想證明,社會可以錯判一個人,群眾可以誤解一個人,製度可以壓垮一個人,但個人的理性判斷和報複行為,可以繞開這些係統障礙,實現一種他認為‘更公平’的正義。”
“這不是純粹的情緒性殺人,而是一場理性清算。”
程望拿出一張草圖,是他深夜重構的嫌疑人心理畫像:
?極度自律,邏輯強;
?對“汙名化正義”極端敏感;
?將“犧牲自己”為代價的複仇視作榮譽行為;
?深信“沉默即共謀”,因而仇恨旁觀者;
?不求認同,但期待被看見。
林楠低聲說:“就像他說的——‘世人誤我,我豈能不報’。”
此刻,東城區,賀青帶隊的便衣警察來到林照的住所外,他輕輕敲了敲門,屋內無人應答。他下意識地湊近房門,仔細觀察著門鎖。果然,他發現門鎖上有擦拭痕跡,這一發現讓他心中一緊。緊接著,他又聞到門縫邊緣傳來極輕微的煤氣味,這股氣味如同一個危險的信號,瞬間讓他的神經緊繃起來。賀青眉頭緊鎖,眼神瞬間警惕,向身邊隊員使了個眼色,隊員們立刻心領神會,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配槍。
“小心,有陷阱,可能是煤氣爆炸裝置,先彆輕舉妄動,迅速尋找氣源位置,通知防爆組支援。”賀青低聲且急促地說道。隊員們一邊小心翼翼地搜索氣源,一邊緊張地觀察著四周,汗水從額頭滑落,每個人都深知此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嚴重後果。
一名隊員輕聲彙報:“賀隊,還沒有找到氣源,但煤氣味越來越濃了。”賀青咬了咬牙,說道:“繼續找,一定要在爆炸前切斷氣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仿佛無比漫長,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十分鐘後,終於有隊員喊道:“找到了!”大家迅速合力切斷了氣源。賀青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但仍不敢大意,立刻下令:“準備破門而入。”隊員們迅速用專業設備破門而入,屋內沒有明火,沒有爆炸。但廚房裡確實有煤氣外泄裝置——是一個定時裝置,設定時間為早上九點。
“他不打算回來了。”賀青喃喃,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與惋惜。
房間裡極其整潔,每一樣物品擺放位置都像經過反複計算。書桌上有一封信,寫著:
【正義,從不屬於弱者。但弱者,終有一次屬於正義。】
落款:z。
與此同時,程望拿著剛剛傳來的定位信息——
“林照啟用了第二套備用設備,最後一條軌跡,出現在江州西南方向,花嶺鄉。”
林楠臉色變了:“那是……秦言的老家。”
程望合上文件夾,眼中像燃起一絲鋒芒。
“他要回去麵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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