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後一場暴雨來得又急又猛。
許紅豆關緊茶館的窗戶,雨點已經劈裡啪啦地打在窗欞上,像無數細小的石子。天色陰沉得可怕,明明是正午時分,卻如同黃昏般昏暗。
"看來今天不會有客人了。"她轉身對正在整理茶葉的謝臨風說。
謝臨風抬頭看了看天色,眉頭微蹙:"這雨來得不尋常。"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隨即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茶館的燈籠被震得搖晃起來,在牆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阿福從後廚跑出來,臉色發白:"掌櫃的,後院那棵老梨樹被雷劈了!"
謝臨風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大步走向後院。許紅豆跟了上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那棵兩人合抱粗的老梨樹被生生劈成兩半,焦黑的樹乾冒著青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硫磺味。
"這..."許紅豆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謝臨風警覺地按住腰間的佩劍:"誰?"
"謝兄,是我,陳遠!"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但比平時急促許多。
謝臨風打開門,渾身濕透的陳遠衝了進來,臉色凝重:"玄陰教大隊人馬已到鎮外十裡處,至少有二十人,由陰九幽親自帶隊。他們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確定"異世女子"就在你這裡。"
許紅豆的心猛地一沉。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謝臨風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峻:"疏散安排好了嗎?"
"鎮東頭的老弱婦孺已經開始撤離,縣衙那邊也打點好了,不會插手。"陳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但我們的人手不夠,最多能擋住他們一刻鐘。"
謝臨風沉思片刻,果斷道:"帶許姑娘從密道走,去青雲觀暫避。我來拖住他們。"
"不行!"許紅豆脫口而出,"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謝臨風轉向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厲:"這不是任性的時候。玄陰教的手段你想象不到,一旦落入他們手中..."
"那你呢?"許紅豆聲音發抖,"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我能自保。"謝臨風語氣緩和下來,從懷中取出那塊殘缺的玉佩塞給她,"拿著這個,它會指引你去安全的地方。"
許紅豆還想爭辯,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詭異的哨聲,如同無數毒蛇同時嘶鳴,令人毛骨悚然。
"來不及了!"陳遠臉色大變,"他們比預計的來得快!"
謝臨風一把抓住許紅豆的手腕,快步走向書房:"密道入口在書架後麵,按第三排《山海經》的軸心,機關就會啟動。"
他迅速移開幾本書,露出後麵的機關裝置。就在這時,茶館大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開,木屑四濺。
"謝臨風!交出異世女子,饒你不死!"陰九幽陰冷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
謝臨風毫不猶豫地按下機關,書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通道:"快走!"
許紅豆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一起走!"
"我會跟上。"謝臨風堅定地掰開她的手指,"陳遠,帶她走!"
陳遠拽著許紅豆往密道裡拖,她掙紮著回頭,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謝臨風拔出長劍,獨自走向前廳的背影,在閃電的照耀下如同一幅悲壯的剪影。
密道陰冷潮濕,許紅豆跌跌撞撞地跟著陳遠,眼淚模糊了視線。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亮光。
"快到出口了。"陳遠氣喘籲籲地說,"青雲觀就在..."
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整個密道都在震動,塵土簌簌落下。
"不好!"陳遠臉色劇變,"他們發現了密道!許姑娘,你先走,我來斷後!"
"可是..."
"沒時間了!"陳遠推著她往前,"記住,出密道後一直往東,不要回頭!"
許紅豆咬牙繼續向前跑,終於到達出口——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她剛鑽出來,就聽到密道內傳來打鬥聲和慘叫。猶豫片刻,她決定按陳遠說的往東跑,至少不能辜負他們的犧牲。
雨仍在下,打得她睜不開眼。沒跑出多遠,身後就傳來了追兵的腳步聲。許紅豆拚命加速,突然腳下一滑,跌入一個泥坑中。她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聽到一個陰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跑啊,怎麼不跑了?"
抬頭看到陰九幽那張慘白的臉,許紅豆渾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他身後站著幾個黑袍人,而陳遠...陳遠被兩個人架著,滿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謝臨風呢?"她顫抖著問。
陰九幽冷笑一聲:"那個叛徒?放心,他很快就會來陪你了。"他一把抓住許紅豆的頭發,強迫她抬頭,"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跟我走一趟。"
劇痛從頭皮傳來,但更痛的是心——謝臨風死了?不,不可能...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總能化險為夷的謝臨風,怎麼會...
陰九幽拖著她往鎮外走,許紅豆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就在她幾乎絕望時,一道劍光如閃電般劃過,陰九幽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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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紅豆跌坐在地,抬頭看到謝臨風持劍而立的身影,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他還活著!但他的情況看起來很糟——左肩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半邊衣衫,臉色蒼白得嚇人。
"放開她。"謝臨風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劍尖直指陰九幽。
陰九幽捂著流血的手臂,獰笑道:"謝臨風,為了一個異世女子背叛祖訓,值得嗎?"
"我沒有背叛任何東西。"謝臨風穩步上前,將許紅豆護在身後,"守風人的職責是保護,而不是利用。"
"愚蠢!"陰九幽厲聲道,"開啟歸途,獲取異世之力,才是守風人真正的使命!"
"那是玄陰教的歪理邪說。"謝臨風冷笑,"你根本不配提守風人三個字。"
陰九幽暴怒,揮手示意手下上前:"殺了他們!把風鈴和玉佩搶過來!"
五六個黑袍人同時撲來。謝臨風劍法精妙,但傷勢顯然影響了他的動作。許紅豆眼睜睜看著一把刀刺入他的腹部,鮮血噴湧而出。
"不!"她尖叫著撲上去,卻被另一個黑袍人攔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遠突然暴起,掙脫鉗製撞開了那個抓住許紅豆的人。混亂中,許紅豆摸到地上一根粗樹枝,用儘全力朝最近的黑袍人頭上砸去。
那人悶哼一聲倒地。許紅豆趁機衝向謝臨風,剛好看到他刺穿最後一個敵人的喉嚨。陰九幽見勢不妙,早已逃之夭夭。
"謝臨風!"許紅豆扶住搖搖欲墜的他,手上立刻沾滿溫熱的血液。
"沒...事..."謝臨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隨即眼前一黑,倒在她懷裡。
雨還在下,混合著鮮血在泥地上形成小小的溪流。許紅豆顫抖著檢查謝臨風的傷勢——肩膀和腹部的傷口最為嚴重,還有幾處較淺的刀傷。最危險的是腹部那一刀,可能傷及內臟。
"陳遠!幫幫我!"她向搖搖晃晃走來的陳遠求助。
兩人合力將謝臨風抬到附近一個廢棄的獵人小屋。許紅豆撕下自己的衣袖,勉強止住最嚴重的出血,但謝臨風已經開始發高燒,臉色由白轉紅,呼吸急促。
"我去鎮上找郎中。"陳遠說,"你...能行嗎?"
許紅豆點點頭,聲音哽咽:"快去吧。"
陳遠匆匆離去後,許紅豆用屋裡能找到的簡陋物品儘力照顧謝臨風。雨水從屋頂的破洞漏進來,她挪動位置為他擋雨;沒有乾淨的水,她就用雨水煮沸後冷卻;沒有藥,她隻能不斷更換布條,試圖止住不斷滲出的鮮血。
"堅持住...求你了..."她一邊按壓傷口一邊喃喃自語,淚水滴在謝臨風蒼白的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謝臨風突然開始囈語:"紅豆...走...快走..."他的聲音虛弱但急切,手在空中亂抓,似乎想抓住什麼。
許紅豆握住他的手:"我在這裡,我沒事。是你救了我..."
謝臨風似乎聽不見她的話,繼續在昏迷中掙紮:"不能...讓她...受傷...不是...職責...是..."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清:"...愛她..."
許紅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說...愛?還是她聽錯了?
沒時間細想,謝臨風的狀況突然惡化,開始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鮮血。許紅豆慌了神——這是內出血的症狀,再不專業救治就來不及了!
就在她幾乎絕望時,小屋的門被推開,陳遠帶著一個白發老者匆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