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那句“喂不進嘴裡的廢品”,像一根冰錐,狠狠紮進在場每個人的心裡。
屋子裡死寂一片。
周正陽的臉白得像紙,他死死盯著那幾個刺眼的疙瘩,手指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嘴裡反複念叨著:“不對,比例不對,研磨精度不夠……”
陸大柱一屁股坐回長凳上,泄了氣似的,把頭埋進粗糙的手掌裡,一聲不吭。
希望燃起,又被一盆冷水澆滅。
這種反複的折磨,比一開始就失敗更讓人絕望。
雷鳴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隻是站著,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壓力。
江晚的視線從那杯失敗的糊糊上移開,落在了窗外。
作坊後院連著村裡的小路,張寡婦的豆腐坊就在不遠處。
她那個半大的侄子二狗,正吃力地抬著一桶冒著熱氣的泔水似的東西,搖搖晃晃地往村後的豬圈走。
就在這時,作坊裡一個幫忙的嬸子端著一盆剛試驗失敗的營養糊出來,準備倒掉。
“二狗,小心點!”
嬸子喊了一聲,可已經晚了。
二狗腳下一滑,手裡的木桶整個翻了出去,熱氣騰騰的豆腐渣劈頭蓋臉地潑了一地,正好澆在了那盆被倒掉的、冷掉的營養糊上。
一股豆製品的清香和穀物粉的怪味混合在一起,彌漫開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二狗摔了個屁股墩,也顧不上疼,看著一地的狼藉,臉都白了。
這亂糟糟的一幕,讓屋裡本就煩躁的陸大柱更是火冒三丈。
他大步流星地衝出去,對著地上一片狼藉的侄子就吼:“你個小兔崽子!走路不長眼睛啊!添亂!”
他氣不打一處來,蹲下身,想看看這糊糊和豆腐渣混在一起成了什麼鬼樣子。
他伸出指頭,在地上那團混合物裡隨意地攪了一下。
咦?
陸大柱的手指頓住了。
他預想中那種粗糙的、顆粒分明的手感沒有出現,指尖傳來的,是一種出乎意料的滑膩。
他鬼使神差地,把沾著那點混合物的手指湊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沒有預想中生澀的豆腥,也沒有豬油渣的油膩,更沒有刮嗓子的粗糙感。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口感,豆腐渣的濕潤和清香,竟然完美地中和了所有不好的味道,入口順滑,帶著一絲穀物被激發出來的、淡淡的回甘。
“晚丫頭!正陽!快出來!”
陸大柱猛地站起來,扯著嗓子就喊,聲音裡帶著一股發現新大陸般的激動和不敢置信。
江晚和周正陽聞聲趕到後院,隻見陸大柱指著地上那攤汙穢之物,激動得滿臉通紅。
“嘗嘗!快嘗嘗這個!”
周正陽皺著眉,看著地上的東西,滿臉抗拒。
江晚卻立刻蹲了下來,她不嫌臟,也用手指撚起一點,放進嘴裡細細品味。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正陽哥,你嘗!”
周正陽將信將疑地嘗了一點,鏡片後的雙眼猛然睜大。
他扶了扶眼鏡,像是要看穿這團東西的本質:“這……這怎麼會?結塊的感覺消失了!而且……口感非常細膩!”
“是豆腐渣!”江晚站起身,斬釘截鐵,“是新鮮的、還帶著溫度的豆腐渣!”
“豆腐渣?”周正陽先是一愣,隨即腦中無數數據和理論開始飛速碰撞,一個被他忽略的知識點猛然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