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人?"皇後捏著帕子的手驟然收緊,翡翠護甲在袖口晃出冷光,"如今邊境局勢緊張,何況鄴國虎視眈眈,三百人怎麼能護送周全?"她望向首座的聖上,眼底儘是憂色,"更何況那清兒郡主......終究是吳國人。"
殿內氣氛驟然冷凝。如安長公主輕撥琴弦,《流水》的曲調在弦上戛然而止。她素白的廣袖拂過案頭的輿圖,指尖停在穎陽與花月穀交界之處:"母後憂慮不無道理。鎮南王陳兵五萬於穎陽,原是為震懾吳國,可這秦王突然來信說"婚約如期,勿生嫌隙"......"她抬眸看向聖上,眼角眉梢俱是鋒芒,"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兵部尚書往前半步,鎧甲在青磚上擦出刺耳的聲響:"陛下,末將以為應讓鎮南王先遣兩千輕騎入城,一來確保太子安全,二來探探吳國虛實。此外花月穀之事……"
"不可。"禦案後的帝王突然抬手,指節敲了敲那封密信,"秦王在信中說已派親衛護送郡主,又言"兩國姻親,當以禮相待"。若此時增兵,反倒坐實了我方猜忌。"他目光轉向階下靜立的白衣青年——梁國太子如寧,後者正垂眸盯著禦案上的蟠螭紋,墨色廣袖掩住了指尖的緊握。
"傳旨下去,"聖上忽然起身,龍袍掃過禦案上的輿圖,"太子儀仗按禮部所擬,但加派暗衛三百隨隊。鎮南王所部朕已秘旨讓其暫駐穎陽,若無朕旨,不得輕動。"他頓了頓,聲音裡多了幾分冷肅,"另外,著人告知吳國秦王,就說朕念及兩國姻親,特準太子在穎陽行館增設防衛。"
殿外忽然掠過一陣穿堂風,卷起廊下的竹簾。如寧抬頭時,正看見窗外的石榴花被風吹得簌簌作響,那抹嫣紅映在他眼底,恍若去年在天印書院初見清兒時,她鬢邊那抹紅。
此刻殿內眾人仍在議論細節,皇後又往他腰間塞了個鎏金香囊,裡頭裝著驅毒的藥材,“花月穀人擅長施毒,雖說如宗密信做實花月穀主是您姨母,但此刻國家大事高於親情,所以還是得當心些。”
如安長公主則將一卷兵書悄悄塞進他袖中,指尖在他掌心輕叩三下——這是他們幼時的暗號,意為"謹慎行事"。她輕聲說了句,“防吳國人,更要防鎮南王。”
殿內的銅鐘忽然轟鳴,驚起滿樹蟬鳴。如寧隨著聖上升起的禦輦跪下時,看見自己的影子被夏日的烈陽拉得老長,與階下群臣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宛如一幅斑駁的棋局。而他,即將成為這盤棋裡最顯眼的一枚棋子。
深夜裡,世子看著桌上的軍報,還有軍報下麵的書信,沒想到最近發生這麼多事。
公主寬衣解帶準備就寢,此時打開書信的世子,猛然發現,清兒即將到達潁州。
“貞孝,朝廷與梁國聯姻之事怎麼提前那麼多?”世子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公主。
“剛剛困意來襲的公主側過身望向世子,”這些是下午晚些時候送來的,沒想到樂安疏忽竟混放到一起了。”
燭火在銅雀燈裡跳了三跳,世子指尖捏著信紙的紋路驟然發白。公主見他指節泛青,已從床榻坐起,藕荷色寢衣滑落在肘彎,露出半截欺霜賽雪的小臂。她伸手取過床頭冰鑒上的緙絲紈扇,指尖剛觸到扇麵上銜著靈芝的瑞獸刺繡,忽聽世子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悶響。
"清兒的送親隊伍明日將到達潁州碼頭。"世子忽然將信紙按在軍報上,朱砂批注的"梁軍壓境"四字被壓得變形,"年前才議定的婚期,如今突然提前數月......貞孝,我沒記錯如寧表弟跟清兒也就是幾日之緣,雖說我早已知曉此事,但未曾想到竟在這個節骨眼上。"
紈扇在掌心熨出微汗。公主垂眸望著扇麵上金線繡就的瑞獸,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影:"樂安素日最是細心。"她忽然抬眼,鴉青色瞳仁映著燭火,"這幾日有些疲憊,許是這才亂了手腳。淵哥哥莫要動怒。"
窗外夜風吹動槐葉,送來遠處山風的幽涼。竹簾外忽有流螢掠過,在廊下石幾上的冰盆裡投下細碎磷光。世子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紈扇"啪"地展開又合攏,扇骨敲在冰盆沿上發出清響。公主嗅到薄荷混著冰片的冷香,卻見他喉結滾動,目光灼灼落在她眉間:"如宗表兄改了布防,表麵上無異,但這潁州又多了些來路不明的青年!"
她靜靜看著他,忽然用另一隻手撫開他攥緊的指節。世子這才驚覺自己用力過甚,觸到她腕間溫潤的玉鐲,上麵刻著"永以為好"四字。公主將他掌心按在自己心口,隔著寢衣仍能感受到細微的跳動:"那又如何,這海州守軍已向潁州進發,淵哥哥不用多慮。”
世子忽然抓住她指尖,抵在唇邊輕吻。燭花"劈啪"炸開,他望著她眼底倒映的自己,忽然低笑一聲:"原來我的公主殿下,竟成半個我了!"
公主任由世子將她拽入懷裡,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未褪的香味,聽他在發間低語:"待清兒明日到達,替我好生招待。"
此刻,大營的高地上崔哲和季月依偎在一起。
“哲哥哥,今日聽到靈兒他們說起花月穀的事情,還是為您擔憂,先前的那些傷口可疼痛?”
“那是好多了,隨行裡有名醫,這些傷口算不了什麼!”
“明日我跟父親便前往潁州城,想必十分的忙碌,我自然不能陪在你身邊,那你得照顧好自己,千萬彆再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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