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安單膝跪地,額間汗水順著劍眉滑落,"世子妃率湘州留守士兵昨夜破城,此刻已揮師北上,直插劉建德叛軍側背!"
立淵望著天邊翻湧的火燒雲,恍惚間又看見去年剛到王府時,在他的院子裡教她習武練劍,笨拙的模樣著實可愛。
"傳令下去,"立淵抬手按住劍柄,暮色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發冷峻,“即刻開拔!”
號角聲撕裂長空,潯州軍如黑色潮水湧出城門。遠處餘州方向,烏雲壓城,暴雨將至。
秋日的寒風卷著枯葉掠過餘州城牆,劉建德站在營帳前,望著城頭飄揚的旌旗,眉頭擰成了死結。連日攻城,損兵折將,城牆卻依舊固若金湯。手中的茶盞早已涼透,他煩躁地將其摔在地上,青瓷碎裂的聲響驚飛了簷下寒鴉。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闖入營帳:"將軍!湘州急報!"劉建德心頭一緊,接過信箋的手微微顫抖。火光衝天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太子妃貞孝拿下湘州城防,還將湘州大營付之一炬。信箋上墨跡未乾的字句如利箭穿心:"太子妃已率兵北上,不日將抵餘州側背。"
"怎麼可能?!"劉建德踉蹌後退,扶住案幾才勉強站穩。營帳內的將領們麵麵相覷,議論聲此起彼伏。就在這時,又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另一名傳令兵滾鞍下馬,滿臉血汙:"報——潯州援軍已過烏水關,三日內必至!"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徹底擊碎了劉建德最後的希望。他跌坐在帥椅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帳外漸暗的天色。秋日的暮色中,寒風裹著細沙撲在臉上,隱隱傳來遠處城牆的號角聲。
山風裹挾著腐葉與濕氣掠過旌旗,盧家二爺攥著韁繩的指節發白。全州的深山峽穀如巨獸張開的獠牙,將他帶來的精兵儘數吞入褶皺之間。青灰色的峭壁上藤蔓垂掛,遮蔽了天光,腳下碎石路蜿蜒如蛇,每走一步都能聽見馬蹄打滑的悶響。
"報!"斥候跌撞著滾下馬來,甲胄上還沾著箭羽,"前方三裡發現炊煙,轉瞬便消失在竹林裡!"話音未落,山澗對岸突然響起梆子聲,數十支冷箭破空而來,走在前列的幾名士卒慘叫著翻落馬下。盧家軍頓時陣腳大亂,刀盾碰撞聲混著咒罵在山穀間回蕩,可當他們舉著火把衝進密林時,隻看見零亂的腳印沒入腐爛的落葉堆。
"這群鼠輩!"盧二爺揮刀劈斷身旁枯木,木屑飛濺在士卒們布滿疲憊的臉上。隊伍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不少人用布條捂住口鼻——腐殖質蒸騰的瘴氣正順著山坳彌漫,已有上百士兵染上寒熱之症,軍醫背著的藥箱裡草藥即將見底。
"二爺,再這麼下去,不等見到全州守軍,咱們就折損過半了!"副將扯著沙啞的嗓子喊道。暮色中的山風卷著血腥氣,遠處又傳來此起彼伏的梆子聲,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裡窺視。
盧二爺望著四周影影綽綽的山巒,喉結動了動。他猛地勒轉馬頭,刀鞘磕在馬鞍上發出清響:"傳令下去,就地紮營!"話音落下,隊伍裡傳來如釋重負的歎息,卻比不過山間愈發濃重的霧氣吞沒營帳時,那陣令人脊背發涼的嗚咽風聲。
貞孝攥著輿圖的指尖泛白,羊皮紙上蜿蜒的墨線在她眼前化作交錯的利刃。車輦外馬蹄聲碎,冷風裹挾著細沙撲進帳簾,將案上燭火吹得明明滅滅。
“湘東王當真無計可施?"她第三次轉向斜倚軟榻的立洵,鎏金護甲在燭火下劃出冷光。少年王爺把玩著玉扳指,孔雀藍錦袍垂落滿地,聞言漫不經心道:"嫂嫂莫要為難我,這調兵遣將之事,我向來隻當說書聽。"
帳外突然傳來兵器相撞的清響,靈兒提著裙擺闖進來,鬢邊珍珠墜子隨著急促的呼吸晃動:"嫂嫂!全州危在旦夕!盧家前鋒已到望仙坡,若不速去,全州城破隻是旦夕之間!"她抽出案上令箭,"我們繞道南溪穀,定能趕在盧家軍合圍前截斷他們糧道!"
"不可!"老將陳顯章猛地掀開帳簾,鐵甲上還沾著未乾的泥漿,"餘州近在咫尺,劉建德老奸巨猾,若此時撤兵,他定會趁機掩殺,隻怕..."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戰鼓聲,震得案上茶盞嗡嗡作響。
貞孝踉蹌扶住案幾,繡著金線的裙擺掃落一卷兵書。她望著輿圖上代表各方勢力的朱砂點,恍惚看見全州城頭飄起的白旗,又仿佛聽見餘州百姓的哭喊。寒風卷著枯葉撲進帳中,將她精心描繪的遠山黛眉染成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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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斥候的聲音刺破死寂,"大嶺關急報,波州軍與盧家軍激戰,戰況慘烈!"
帳內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靈兒手中令箭當啷落地,立洵的玉扳指在掌心轉了半圈,陳顯章的鐵手套深深掐進掌心。貞孝忽然想起與太子依偎時,太子握住她的手,說"萬事有我",可此刻隔著千裡山河,她隻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暮色如血浸染營帳,立淵將火漆封印的密信重重拍在輿圖上,青竹案幾發出不堪重負的悶響。可安單膝跪地,衣服上還沾著疾馳而來的塵土:“殿下,太子妃在離餘州三十裡處駐軍三日,軍中已有躁動。”
輿圖前,立淵手中的羊毫在“全州”二字上洇開墨團,恰似此刻愈發混沌的戰局。他望著輿圖上那支標著“盧”字的朱箭,正沿著望仙坡向全州步步蠶食,而洋州城外密密麻麻的紅點,昭示著波州軍與盧家軍的絞殺已進入白熱化。
“盧老二倒是會挑時機。”立淵指尖劃過代表餘州的墨圈,忽然捏緊了腰間玉佩——那是貞孝贈送的,溫潤的玉質此刻卻如冰刃抵在掌心。遠處傳來巡夜士卒的梆子聲,一聲接一聲,敲得人心神不寧。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統領抱著木匣疾步而入:“殿下!洋州急報,波州軍箭矢將儘,盧家軍正從側翼包抄!”木匣打開,帶血的帛書上潦草寫著“速援”二字,暗紅血漬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立淵猛地起身,玄色錦袍掃落案上竹簡。他望著輿圖上三個糾纏的紅點,仿佛看見貞孝蒼白的臉在戰旗間忽隱忽現。餘州城外的劉建德虎視眈眈,全州若失,整個防線將如朽木般崩塌;可若分兵馳援,波州軍一旦潰敗,盧家軍便會長驅直入。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他的聲音低沉如鐵,卻掩不住尾音的震顫,“備馬,我要去前軍。”夜風卷著沙礫撞在牛皮帳上,輿圖邊緣的朱砂點在風中微微顫動,宛如一顆顆懸在刀尖上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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