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雪下得急，棉絮似的雪片砸在清微堂的木窗上，發出“簌簌”的響，把堂外的青石板都蓋得嚴嚴實實，連老槐樹的枝椏都裹了層白霜，遠看像披了件銀袍。堂內卻暖得很，正中的火盆裡，炭火燃得正旺，紅通通的火舌舔著架在上麵的粗陶壺，壺裡的米酒咕嘟咕嘟冒著細泡，散出股醇厚的香氣。
陳二狗盤腿坐在火盆旁的蒲團上，懷裡抱著個剛烤好的紅薯，指尖燙得直搓，卻舍不得放下——紅薯是小柱子下午送來的，說在自家地窖藏了半年，最甜，還特意挑了幾個拳頭大的，讓他們烤著暖身子。“他娘的這雪下得真邪乎，昨兒還能看見青石板，今兒直接埋到腳踝了。”他咬了口紅薯，糖汁順著嘴角往下淌，趕緊用袖子擦了擦，“阿依慕早上還說，要給俺縫個棉護膝，怕俺去秘境時凍著腿。”
蘇若雪坐在他對麵的木凳上，手裡捧著鬼璽，印璽上的沙紋在炭火映照下泛著淡金，像是有細流在紋絡裡緩緩動。她指尖輕輕拂過沙紋，能感覺到裡麵流動的地脈氣，比白日裡更溫和些——大雪壓地，地脈的陽力反而更聚，“雪下得厚，地脈裡的散煞被壓住了，鬼璽也安生些。”她往火盆裡添了塊木炭，“剛才老周來送米酒時說，護心祠的至陽草籽都發了芽，雪化了就能移栽到龍脊峽，幫著聚陽。”
青溪坐在窗邊的繡架旁，腿上攤著本泛黃的趕屍秘術手冊——是馬乘風半年前留給她的，書頁邊緣已被她翻得發軟，上麵還夾著幾片曬乾的至陽草葉，是她標記重點用的。她指尖停在一頁畫著屍王墓側室的插畫上，眉頭輕輕蹙著：“手冊裡記著，屍王墓的左壁暗格裡，藏著血河教的密檔殘頁，上麵畫著煞池的備用封印法。之前玄清師兄說，湘西的地脈最近還有點虛，開春去龍門秘境時，我們順路去趟屍王墓，把殘頁取回來，正好能補全封印，省得以後再出岔子。”
陳二狗聞言抬起頭，紅薯咬得隻剩個芯，“去屍王墓？那地方不是被馬兄的趕屍隊守著嗎？還需要我們去？”
“趕屍隊守的是墓門，暗格在側室深處，之前馬兄沒找到入口。”青溪把手冊遞過來，插畫上用朱砂標著道細小的裂縫，“你看，這裂縫得用至陽血才能打開，馬兄的鎮魂鈴能鎮煞，卻破不了血河教的血咒，你的替劫血正好能用。”
陳二狗摸了摸腕上的血鏈，鏈端星芒印記往手冊上掃了掃，竟泛著淡紅——是血鏈感應到了插畫上的血咒氣息，“他娘的血河教就是麻煩！啥都得用純陽血破！不過小爺的血夠勁，到時候一鏈下去，保管把暗格捅開！”
蘇若雪這時輕輕“咦”了一聲，手裡的鬼璽突然發燙，沙紋像是被風吹動的潮水，快速彙聚，竟在印璽表麵顯形出幾個淡金的小字：“龍池至寶?定魂珠”。她趕緊把鬼璽舉到火盆邊，讓陳二狗和青溪都能看清：“印璽顯字了！說龍門秘境的龍池裡，有顆定魂珠，能穩固魂脈，比龍涎草的效力還強。”
“定魂珠？”青溪湊過來，雙生幡的淡綠光往鬼璽上掃了掃，幡麵的木紋竟與沙紋產生共鳴，“我師父的醫書裡提過，定魂珠是上古水脈凝結的至寶，埋在龍池寒泉底，要借雙魚玉佩的水脈氣才能引上來。它不僅能化魂脈暗傷，還能讓散魂歸體，是治林九魂脈的最佳寶物。”
陳二狗一下子來了精神，把紅薯芯扔到火盆裡，火星濺起老高：“林九的魂脈能徹底好？那必須得找到這珠子！之前他總說魂脈還有點虛，不能用太厲害的術法，這次找著定魂珠，讓他也能跟小爺一樣，扛著家夥跟邪祟硬拚！”
蘇若雪點頭，指尖輕輕撫摸鬼璽的沙紋，字跡還在泛著淡金：“鬼璽不會錯的，它能感應地脈裡的至寶氣息。林九之前逆轉時空，魂脈裡留著時空亂流的暗傷，龍涎草隻能穩住，定魂珠才能徹底化掉暗傷，讓他的魂脈恢複到沒受傷前的樣子。”她往護心祠的方向看，“林九和玄清現在應該還在整理秘境的地脈圖，明天把這事告訴他們，他們肯定也高興。”
陳二狗突然拍了下大腿，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對了！開春去秘境，得帶上阿依慕！”他眼睛亮得很，往清微堂的裡屋看——裡屋的竹籃裡，放著件剛繡了一半的棉護膝，是阿依慕下午送來的，上麵繡著條小小的鯉魚，跟他玉佩上的紋樣一樣，“阿依慕總擔心俺去斬煞時受傷，這次讓她跟著去，看看小爺是咋采至寶、破邪祟的，也讓她見識下老子的厲害，省得她總把俺當毛頭小子操心。”
青溪忍不住笑了，放下手冊，往陳二狗手裡塞了塊剛烤熱的紅薯：“你是想讓阿依慕給你縫護膝、煮熱粥吧？還說什麼讓她見識厲害，明明是自己離不開人照顧。”
“誰離不開了！”陳二狗嘴硬，卻還是接過紅薯，往懷裡揣了揣——想留著等阿依慕明天來送護膝時給她吃，“小爺是覺得，阿依慕繡的平安符管用，帶上她，我們去秘境也能多份保障！再說了，她還沒見過龍池呢，開春的龍池肯定好看，帶她去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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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也笑了，從懷裡掏出張畫好的護魂符，放在鬼璽旁烘著：“帶上阿依慕也好，她心細，能幫我們整理法器，還能縫補被煞氣刮破的衣裳。我這就給她畫張護魂符，再備些避寒丹，龍池的寒泉太冷，彆讓她受了凍。”她頓了頓，補充道，“還得給她做雙厚底的布鞋，鞋底縫上至陽草，能擋龍池邊的陰煞，比普通的布鞋暖和。”
青溪也點頭，從手冊裡翻出張湘西的地圖，在上麵畫了個圈：“屍王墓附近有片桃林，春天正好開花，我們取完密檔殘頁，還能帶著阿依慕去看看桃花，就當是踏青了。”
陳二狗聽得眉開眼笑，紅薯吃得更歡了，嘴裡還念叨著：“到時候小爺給阿依慕摘最大的桃花，再用定魂珠的靈氣給她編個花環，保準比鎮上姑娘的都好看！”
火盆裡的米酒壺“咕嘟”響得更歡了，酒氣混著烤紅薯的甜香，裹著窗外飄進來的雪氣，暖得人渾身發懶。青溪又翻回手冊的前幾頁，指著上麵的“控煞步罡”圖譜：“開春去秘境前，我們得再練練這步罡，龍池的寒泉邊有‘水煞傀儡’，是河神留下的護草傀儡，得用步罡才能繞開，不然直接硬拚，會驚到龍髓草。”
“水煞傀儡？”陳二狗放下紅薯，湊過去看圖譜，“這步罡看著挺複雜，小爺能學會嗎？”
“你之前學‘丁甲步’那麼快，這個也不難。”青溪笑著說，“這步罡的關鍵是‘踏水脈、避陰煞’，你的血鏈能感應水脈，正好能幫你找準步點。我們從明天開始練，每天練一個時辰，開春去秘境前肯定能學會。”
蘇若雪也附和：“我陪你們一起練，護心鏡能映出水脈的流向，幫你們校準步點。林九和玄清整理完地圖，也能來指導我們，他的茅山步罡比我們熟。”
正說著，窗外突然傳來陣輕響——是阿依慕的聲音，她裹著件厚厚的棉襖，手裡提著個竹籃，站在雪地裡，頭發上還沾著雪粒：“二狗，你們還沒睡吧？我給你們送剛煮好的薑湯，雪下得大，喝了能驅寒。”
陳二狗趕緊起身去開門，替劫血鏈在腕上輕輕晃動，帶著點急切：“這麼大的雪，你咋還跑過來？凍著了咋辦？”
阿依慕笑著走進來，把竹籃放在火盆邊，裡麵是個粗陶碗，薑湯還冒著熱氣：“在家睡不著，想著你們烤火肯定渴，就煮了點薑湯送來。”她往火盆裡看，看到陳二狗揣在懷裡的紅薯，忍不住笑了，“又藏紅薯給我吃？上次藏的都放涼了。”
“這次沒涼！還熱著呢！”陳二狗趕緊把紅薯掏出來，遞給阿依慕，“小爺特意給你留的，最甜的那個！”
青溪和蘇若雪看著兩人的互動，都露出了笑意。阿依慕接過紅薯，咬了一口，甜汁沾在嘴角，陳二狗趕緊用袖子給她擦了擦，惹得她笑個不停。窗外的雪還在下，堂內的炭火更旺了，米酒的香氣、薑湯的暖意、紅薯的甜香，混在一起，像是把整個冬天的溫暖都裝進了這小小的清微堂。
阿依慕喝著薑湯，聽他們說起開春去秘境和屍王墓的事，眼睛也亮了：“真的能帶我去嗎？我能幫你們縫護符，還能幫你們看行李，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當然能！”陳二狗拍著胸脯，“有小爺在，保準不讓你受委屈！到時候讓你看看小爺怎麼采定魂珠，怎麼破血咒，讓你知道你男人有多厲害！”
“誰是你男人了！”阿依慕臉一紅，輕輕捶了他一下，卻把手裡的紅薯遞給他咬了一口。
蘇若雪看著他們，從懷裡掏出剛畫好的護魂符，遞給阿依慕：“這符你帶在身上，能護著你魂脈安穩。開春去秘境前，我再給你做雙至陽草布鞋，保準暖和。”
青溪也笑著說：“我教你畫雙生符，到時候我的幡能感應到你的位置，萬一走散了，我能很快找到你。”
阿依慕接過護魂符，小心地放進棉襖口袋裡，心裡暖暖的：“謝謝你們。我明天就開始繡平安符，給你們每個人都繡一個，讓你們去秘境時平平安安的。”
火盆裡的炭火漸漸弱了些，窗外的雪卻小了，月光透過雪霧，灑在清微堂的窗紙上，泛著柔和的白光。陳二狗抱著阿依慕的肩膀，看著火盆裡跳動的火星，心裡滿是安慰——有夥伴在，有愛人在，有青溪鎮在，就算開春的秘境再凶險，就算血煞分體再厲害，他也不怕。
蘇若雪這時突然注意到，手裡的鬼璽又動了，沙紋這次顯的字比之前更清晰：“東海銅鏡?需雙魚佩引”。她愣了愣，把鬼璽舉起來，讓大家都能看清：“印璽又顯字了，說東海的銅鏡，得用雙魚玉佩才能引出來。看來開春去完秘境，我們還得記著東海的事，血煞分體還等著我們找銅鏡對付呢。”
陳二狗湊過來看，替劫血鏈的星芒印記往鬼璽上掃了掃，泛著淡紅：“東海就東海！小爺連秘境都敢去，還怕個海盜島？等小爺拿到定魂珠，治好林九的魂脈，再拿到銅鏡，定把血煞分體的魂都給它打散，讓它再也不敢來禍禍青溪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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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也點頭，把趕屍手冊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畫著東海的簡易地圖：“手冊裡也提過，東海的龍宮在‘蓬萊峽’附近，雙魚玉佩能引動龍宮的水脈門。開春去完秘境，我們正好順道去東海，一次性把血煞分體的事解決了，省得夜長夢多。”
阿依慕也堅定地說：“我跟你們一起去！我能幫你們縫補衣裳，還能給你們煮熱粥，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蘇若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好，我們一起去。等把所有邪祟都解決了，我們再回青溪鎮，好好辦場熱鬨的宴席，慶祝我們護鎮成功。”
夜色漸深，清微堂的燈還亮著。火盆裡的米酒還在冒著細泡，薑湯的暖意還在空氣中彌漫，鬼璽上的“東海銅鏡”四字，在燈光下泛著淡金，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旅程指引方向。護心隊的人們，帶著對開春的期待，帶著對安寧的向往，圍坐在溫暖的火盆旁，聊著未來的計劃，聊著彼此的牽掛——他們知道，前路雖有風雪，雖有凶險，但隻要同心協力，隻要信念不滅，就沒有跨不過的難關，沒有守不住的家園。
窗外的雪終於停了，月光灑在潔白的雪地上，映出清微堂的輪廓，也映出這座曆經風雨卻愈發堅韌的古鎮。明天，太陽會升起，雪會融化，至陽草會發芽，而他們，會繼續為了守護青溪鎮，為了終結邪祟陰謀，一步步做好準備，迎接開春的挑戰，迎接屬於他們的最終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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