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廠控製室的百葉窗,在地麵灑下一道道金線,劉好仃坐在會議桌最靠窗的位置,手裡端著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他沒有急著說話,隻是看著對麵幾位管理層的臉色——有疑惑、有猶豫、還有幾分小心翼翼。
“供應鏈係統剛跑順了,你們也看到了。”他放下杯子,聲音不大,卻穩穩壓住了會議室裡低氣壓,“現在不是鬆口氣的時候,是時候往更遠的地方看了。”
這話一出,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財務主管老李推了推眼鏡:“劉工,咱們這幾十年都是紮紮實實做國內市場,突然說要‘國際化’,是不是……有點快?”
“不快。”劉好仃笑了笑,“市場飽和得比玻璃還透明。我們產能上來了,效率提起來了,可客戶就那麼幾個,訂單一年比一年難接。這不是我們不想變,是形勢逼著我們非變不可。”
生產部的小王皺眉:“可咱也沒做過外貿啊,連個會英語的人都找不出幾個。”
“那就學。”劉好仃語氣堅定,“我年輕時候連電腦都沒摸過,現在不也能寫腳本了?關鍵不是會不會,而是願不願意去試。”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有人低頭翻筆記本,有人偷偷瞄一眼劉工的表情,像是在判斷他是認真的,還是又在“吹牛”。
劉好仃沒再繼續說教,而是從包裡抽出幾張a3紙,鋪在桌上。紙上是一張張圖表,標注著近幾年國內玻璃行業的增長曲線和出口數據。
“看這個。”他指著一條明顯趨緩的折線,“國內市場的增長率已經跌到3以下了。而東南亞那邊呢?”他手指一轉,停在另一條上升明顯的曲線上,“越南、印尼、馬來西亞,這幾個國家的需求年均增長超過15,而且還在加速。”
會議室裡的氣氛悄然發生了變化。原本半躺的銷售經理坐直了身子,采購組長開始認真記筆記。
“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有疑問。”劉好仃放緩了語速,“我也一樣。但咱們不能等著彆人把市場占完了再來後悔。先邁出第一步,哪怕慢一點,也比原地踏步強。”
他說完後,沒人立刻回應。但空氣中那種抗拒的氣息淡了不少。
幾天後的晚上,車間二樓的小培訓室亮起了燈。黑板上寫著幾個大字:國際貿易基礎·第一講。
十幾張折疊椅擺成兩排,椅子上的員工穿著不同崗位的工作服,有的手裡還拿著飯盒,顯然是剛下班趕過來的。
“來啦?”劉好仃站在門口笑著打招呼,“都坐前排,後排聽不清。”
“劉哥,您這是要親自上課?”小陳一邊啃包子一邊問。
“我哪懂什麼國際貿易。”劉好仃搖頭,“今晚請了位老師,比我專業多了。”
話音未落,門口走進一位頭發花白的中年人,西裝革履,精神矍鑠。
“這位是張顧問,以前在外貿公司乾了二十多年。”劉好仃介紹道,“今天起,每周二四晚,他都會來給我們講課。”
張顧問點點頭,打開投影儀,屏幕上出現了一張世界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著箭頭和數字。
“首先,咱們得明白一個概念——國際貿易,不是把產品賣出國門那麼簡單。”他的聲音洪亮有力,“它涉及報關、清關、關稅、運輸方式、付款條款……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影響利潤。”
底下響起一陣低聲議論。
“比如,你們知道‘fob’和‘cif’的區彆嗎?”張顧問拋出第一個問題。
一片沉默。
“沒關係。”他笑了笑,“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學的內容。”
劉好仃坐在角落,看著這群平時隻管乾活的同事此刻正專注地盯著屏幕,眼神裡帶著點興奮,也帶著點不安。
他知道,這條路才剛開始,但他們已經在路上了。
與此同時,行政辦公室的一角堆著幾份厚厚的資料,封麵印著《全球玻璃製品貿易報告》。
“劉工,這份報告真有用?”小張翻著頁,一臉懷疑,“裡麵全是專業術語,看得我腦殼疼。”
“頭疼說明你在動腦子。”劉好仃接過報告,翻開其中一頁,“你看這裡,越南進口量同比增長45,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缺貨,或者需求猛增?”小張試探性地答道。
“對了一半。”劉好仃點頭,“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本地產能跟不上,需要大量進口。如果我們能抓住這個窗口期,就能在那兒站穩腳跟。”
“可我們怎麼知道他們具體需要什麼規格的玻璃?”小張追問。
“這個問題問得好。”劉好仃合上報告,“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收集更多一手信息。行業協會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下周會有場交流會,咱們派人去聽聽。”
“派誰去?”
“你去。”劉好仃拍拍他肩膀,“年輕人多出去走走,彆總窩在控製室。”
小張一愣,隨即咧嘴笑了:“行!那我得先把報告啃明白。”
劉好仃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裡泛起一絲暖意。這些人,曾經隻想著完成手頭任務,現在也開始主動思考更大的事了。
窗外,夜色漸深,工廠的燈光依舊亮著,像星星落在地上。
他知道,未來的路不會平坦,但隻要方向沒錯,腳步不停,總會走出一片光。
“對了,劉哥!”小張忽然又探進頭來,“這張名片背麵寫著‘可引薦參加廣交會’,要不要聯係一下?”
劉好仃接過名片,輕輕摩挲了一下背麵的字跡,嘴角微微上揚。
“先放著吧。”他說,“等我們準備好了,再去也不遲。”
門外的風輕輕吹進來,帶著金屬與玻璃交織的氣息。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翻開了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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