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褪去,廠區的輪廓在晨光中清晰起來。劉好仃踩著微微濕潤的水泥地,手裡拎著保溫杯,腳步不緊不慢地穿過車間外的小路。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熟悉的“哢噠”聲——是切割機啟動的聲音。
“喲,老劉!”老周從設備旁邊探出頭,“你來得正好,這台機器剛修完,你來看看?”
劉好仃點點頭,走近一看,果然發現那台切割機雖然已經完成整改,但底座處還是有些輕微震動。他蹲下身,用手輕輕按了按固定螺栓,眉頭微微皺起。
“再檢查一遍基礎連接。”他說,“彆看現在隻是有點晃,時間一長就是隱患。”
老周應了一聲,轉身去拿工具。劉好仃站起身,環顧四周,整個車間比之前安靜了不少,沒有那種倉促和緊張的感覺。員工們都在各自崗位上忙碌著,動作規範,穿戴整齊,連護目鏡都戴得一絲不苟。
他心裡踏實了些。
前兩天的整改工作終於告一段落,所有的高溫管道都加裝了隔熱層,油漬滲漏點也全部修複,滅火器的壓力表也都重新校準過。最重要的是,大家的安全意識真的變了。以前有人覺得“沒事”,現在看到一點點異常都會主動報告。
中午吃過飯,培訓室裡又坐滿了人。這次不是培訓,而是安全知識測驗。試卷是劉好仃親自出的,題目不算難,都是平時反複強調的重點內容。
“老張,彆偷看啊。”他笑眯眯地走過一排排座位,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威嚴,“答滿分的,下午可以帶薪休息半天。”
這句話一出,原本還有些鬆懈的老員工也認真了起來。幾個老師傅低頭奮筆疾書,像回到了年輕時候的考試現場。
測試結束後,劉好仃拿著答卷一張張翻看。大多數人都答得很好,隻有個彆年輕人馬虎了些。不過最讓他注意的,是一張寫得很工整的試卷,在最後一題的空白處寫著:“希望廠裡能多一些逃生通道標識,特彆是在倉庫後麵那塊區域。”
他看著這句話,輕輕點了點頭,把這張試卷單獨挑了出來。
當天下午,會議室裡坐著幾位班組長和管理層人員。這是安全生產總結會議,也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最重要的一個會。
“整改任務已經基本完成。”劉好仃站在投影屏前,指著上麵的數據說,“高風險項清零,中低風險項也全部控製住了。”
大屏幕上顯示著整改前後的事故率對比圖,紅線明顯下降,綠色部分逐漸擴大。
“說實話,成本確實不低。”一位車間主任開口,“很多設備都要更新換代,維修費用也不小。我覺得……是不是可以適當放寬一點標準?”
會議室裡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
劉好仃沒急著回答,而是走過去,把投影切換到另一張照片——那是三年前一台老舊切割機的照片,下麵標注著“gz2007”。
“這台機器,服役了十七年。”他說,“它沒出事,並不代表它不會出事。安全這件事,不能講‘差不多’,也不能靠運氣。”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理解大家對成本的顧慮,所以我決定設立‘安全績效獎’,每個月評選一次,做得好的班組可以獲得額外獎金。”
這個提議一出,會議室裡的氣氛緩和了許多。有人開始點頭,有人低聲討論。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傍晚。劉好仃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卻發現技術員還在原地沒走。
“怎麼還不回去?”他問。
“老劉,你剛才提到了gz2007。”技術員猶豫了一下,“我查了一下它的采購記錄,確實是2007年買的。那時候廠裡還沒實行強製報廢製度。”
劉好仃點點頭,沒說話。
他知道,這台機器雖然經過加固和整改,但終究是老了。它還能用,但它不再安全。
他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編號的照片,存進了相冊。
第二天早上,全廠通報了這次安全知識測驗的結果。除了幾名新來的實習生需要補考外,大部分人都順利通過了考核。而那位提出逃生通道建議的質檢員,被特彆表揚,並獲得了半天帶薪假期。
午飯後,劉好仃獨自來到倉庫後麵的區域。這裡是整改的最後一片區域,現在也已經煥然一新。警示帶換成了永久性的標識線,地麵清理乾淨,連角落裡的雜物都被歸類擺放整齊。
他站在那裡,望著那扇通往廠區深處的門,忽然想起昨天那張試卷上的字跡:“希望廠裡有更多逃生通道標識。”
他拿出本子,翻開最後一頁,在空白處寫下一行字:
逃生通道優化方案待定)
然後合上本子,轉身離開。
風從遠處吹來,帶著玻璃碎屑特有的微涼氣息。廠區的一切仿佛都恢複了正常,卻又與以往不同。
人們走路的腳步穩了,做事的手腳利索了,眼神裡多了份安心和信任。
劉好仃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吐了口氣。
他知道,這不是終點,隻是階段性的穩定。安全這條路,還得繼續走下去。
但他也清楚,隻要每個人都願意邁出一步,哪怕隻是一小步,整個廠子就會離“安穩”更近一些。
窗外,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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