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白板擦乾淨後,沒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數了三下呼吸。他轉身拉開抽屜,取出一遝新打印的a4紙,紙角壓著小王昨天留下的登記草稿。他把草稿抽出來,夾進文件夾,又從筆筒裡挑了支筆芯還剩一半的藍色圓珠筆——這支筆寫起來有點卡,但字跡清楚,適合劃重點。
第二天一早,資料室的燈剛亮,三個人已經坐在桌邊。小王手裡捏著個新豆漿杯,這次沒灑,杯蓋還嚴實蓋著。小技工把筆記本攤開,首頁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時鐘,標著“三天”。行政坐在角落,手裡拎著個u盤,像拎著一串鑰匙。
“不聊方向了。”劉好仃把a4紙一人發了一張,“聊怎麼不翻車。”
小王低頭掃了一眼紙上的“三天響應時限”,眉頭一跳:“要是頭三天就來了二十條建議呢?我們仨一人背七條,還得交接、登記、回複、歸檔——這不是閉環,是套麻袋。”
小技工點頭:“輪值也得有個說法。我晚班多,但不是活該多扛事。要是沒點意思,乾兩天就蔫了。”
行政把u盤往桌上一放:“還有,現在登記本是橫著填還是豎著填?建議人要不要留名?回了怎麼標‘已處理’?亂七八糟的,後期對不上。”
劉好仃沒說話,走到牆邊,把小王上次捏扁的豆漿杯放進垃圾桶。他指著垃圾桶上方的交接記錄本:“從今天起,每班交班前,必須有人在這本子上簽‘已閱’。不是看一眼,是簽字。誰漏了,下一輪輪值順延一天。”
他轉過身:“小王,你來設計登記表。彆整花裡胡哨的,就四欄:時間、建議內容、提出人可匿名)、接收人簽字。小技工,你排輪值表,每人每月最多兩次,優先白班。夜班隻應急,來了人打個照麵就行。話術也你來寫,彆整‘已收悉’那種官腔,就寫人話。”
“那我說什麼?”小技工撓頭。
“比如‘收到啦,正在看’‘這個我們得問問設備科’‘暫時辦不了,但記下了’。”劉好仃頓了頓,“最後一句,加一句:‘謝謝你提。’”
行政舉手:“歸檔呢?我這邊得統一流程。”
“你來搭架子。”劉好仃說,“但先彆急著分門彆類。咱們先按時間排,一天一夾。等跑順了,再看要不要按類型分。”
小王抬眼:“那建議分類呢?登記表上要不要勾‘生活’‘安全’這種?”
“先不勾。”劉好仃說,“咱們現在不是搞統計,是讓人敢說話。分類的事,等咱們能一條條回上再說。”
散會後,三個人各自埋頭乾活。小王在電腦上拉表格,試了五種字體,最後選了最普通的宋體。小技工在本子上畫輪值日曆,拿紅筆圈出自己名字出現的地方,又拿藍筆塗掉兩次。行政在u盤裡建了新文件夾,命名為“反饋閉環_試點準備”,底下分了三個子文件夾:“登記”“響應”“歸檔”。
兩天後,初稿彙總。劉好仃把三份文檔投影到白板上。左邊是登記表,右邊是輪值與話術,中間是歸檔邏輯。他剛點開,小王就發現不對勁:“我這兒按‘建議類型’分了四類,你歸檔怎麼按‘緊急程度’排的?”
行政一愣:“我以為要優先處理安全類的。”
小技工也發現問題:“我話術裡寫‘暫不采納’的,歸檔標成‘長期觀察’,那以後怎麼找?”
劉好仃沒急著改,而是讓三人互換文檔,各自在紙上寫下看到的矛盾點。十分鐘後,他收上來,貼在牆上。一共七條,最上麵那條是:“流程斷在‘響應’和‘歸檔’之間。”
“咱們得像修燈一樣修流程。”劉好仃說,“從人投建議開始,到收到回音結束,中間每一步都得接上。”
他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四格:“接收—分類—響應—歸檔。就這四步,誰也彆多,誰也彆少。”
“分類怎麼分?”小王問。
“不分大類。”劉好仃說,“隻分‘能當場解決’‘需協調’‘暫不采納’三種。登記表上不體現,但響應人心裡有數,歸檔時標清楚就行。”
“那話術呢?”小技工問。
“能解決的,回‘馬上安排’;需協調的,回‘正在溝通,三天內答複’;暫不采納的——”劉好仃頓了頓,“回‘謝謝你提,這個我們暫時辦不了,但會記在心裡。’”
小王小聲嘀咕:“這話說出來,真不冷?”
劉好仃沒答,而是翻開筆記本,找到一頁寫著“2347,飯熱了,但沒敢吃”的記錄。他把本子遞給小王:“你說,要是這人提了‘能不能晚上也開微波爐’,咱們回個‘暫不采納’,後麵不加那句‘謝謝你提’,他會怎麼想?”
小王沒說話,低頭把那句回複抄進了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