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零七分,會議室的投影儀還亮著,光斑打在白板上,映出三份試用協議的掃描件。劉好仃站在側麵,手裡捏著一支藍筆,把“本地”“中等規模”“無采購決策權”三個詞圈起來,連成一條線。
“這三家客戶,簽了,是好事。”他頓了頓,“但他們不是終點,是路標。”
小吳剛坐下,手裡的筆記本還翻在昨天記的“客戶願意試,是因為風險小”那頁。他抬頭:“路標?”
“咱們昨天接了五十三個谘詢,十五個留了聯係方式。”劉好仃把數據寫在白板左側,“可這十五人裡,真正能拍板批量采購的,幾個?”
沒人回答。
他拿起紅筆,在白板右側畫出三欄:“圍觀型——拍照就走,不問細節;試用型——願意試,但不敢下大單;決策型——能定流程、談賬期、簽合同。”他點了點三欄,“我們現在八成時間在應付前兩種人,可真能帶來訂單的,是第三種。”
小李翻了翻登記表:“可決策型客戶,昨天一個都沒留下來啊。”
“因為他們沒聽到想聽的。”劉好仃調出展會錄像,拖到一段慢放畫麵:一位穿工裝褲的技術員在護角演示台前站了兩分半鐘,最後轉身離開,手機都沒掏出來。
“他來之前,心裡有三個問題。”劉好仃一幀幀往前推,“低溫會不會脆?夜裡反光夠不夠?壞了修貴不貴?結果呢?我們講了兩分鐘回彈原理,他等不到答案,走了。”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所以咱們不能等他們問。”他把藍筆往桌上一放,“得先說。”
他從文件夾裡抽出一份打印稿,封麵上寫著《三問應答手冊》。“從今天起,所有對外講解,第一分鐘必須講清三件事:零下二十度衝擊測試做了多少輪,夜間反光實測能見距離,維修一次多少錢,比換新省多少。”
小吳接過手冊,翻了兩頁:“可客戶要是不關心這些呢?”
“那就說明他本來就不想買。”劉好仃笑了笑,“我們不是賣糖水,不需要哄著所有人喝。我們要找的是——問題剛好對得上的人。”
有人小聲嘀咕:“可這樣會不會太硬?客戶一聽數據就走?”
劉好仃沒答,反而問:“你們說,人什麼時候最願意聽道理?”
沒人接話。
“是當他心裡已經有答案的時候。”他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個三角,“客戶來之前,腦子裡已經有個問題。我們講得越晚,他越覺得我們在躲。現在,我們把答案放前麵,反而顯得痛快。”
他轉身打開電腦,調出一張新表格:“接下來,咱們做個‘客戶響應矩陣’。”
表格橫著三欄:圍觀型、試用型、決策型;豎著三行:低溫性能、夜間反光、維修成本。每個格子裡都填了短句。
“比如,麵對圍觀的工人師傅,彆講測試報告。”他指著“維修成本”和“圍觀型”交叉的格子,“就說:‘這玩意兒壞了,修一次八十,買新的三百,你算算值不值。’”
小李笑了:“這跟老周以前說的‘壞了算我的’差不多。”
“不一樣。”劉好仃搖頭,“老周是賭咒發誓,我們是算賬。一個靠嘴,一個靠數。”
他又指向“決策型”和“低溫性能”交叉處:“麵對技術主管,就得上數據。比如:‘我們做了三百次零下二十度壓彎測試,斷裂率0.7。這是記錄,隨時可查。’”
小吳盯著表格看了會兒:“這表……得有人隨時更新吧?”
“當然。”劉好仃把便簽紙貼在表格上方,上麵是昨夜寫的那句:“客戶願意試,是因為風險小;不願大單,是因為信任未立。”他用紅筆圈了“信任”兩個字,“這張表,就是建信任的腳手架。問題越多,架子越穩。”
小李舉手:“那如果客戶問彆的呢?比如……包裝方式?”
“那就加一行。”劉好仃乾脆利落,“這表不是死的。今天沒問,不代表明天不問。咱們的目標不是背話術,是讓每句話都有根。”
他合上電腦:“現在,分三組。一組整理三類客戶的典型行為特征;二組把昨天所有提問按行業歸類;三組,把《三問手冊》改成口語版,明天早上八點前發群裡。”
散會後,小吳留下整理筆記。劉好仃站在白板前,盯著“決策型”那一欄看了兩秒,拿起筆,在下麵補了一句:“見技術員,不聊功能,聊責任——他得向老板交代錢花得值不值。”
中午十二點,新的話術腳本初稿發到了群裡。小吳在文檔批注裡寫:“‘維修成本’部分加了個例子:‘上次客戶老張修了兩次,總共花了一百六,省了四百四。’——要不要留名?”
劉好仃回複:“留姓不留名。真實,但彆讓人對號入座。”
下午兩點,團隊圍在打印機旁看新版宣傳單。封麵還是那張新舊護角對比圖,但背麵多了三行加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