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拾音器輕輕放進工具箱,蓋子合上時發出“哢”的一聲悶響,像是給剛才那場實驗畫了個句號。他沒笑,也沒拍誰的肩膀慶祝,隻是掏出日誌本,在空白頁上寫了三個問題:能省多少廢品?能降多少停機?能複製到幾條線?
林曉彤站在測試艙門口,手裡還捏著剛才分析用的u盤。“你不激動?”她問。
“激動留著下次切炸了再用。”劉好仃把筆帽按上,插回口袋,“現在得算賬。”
王浩從控製台那邊走過來,耳機還掛在脖子上,像條鬆垮的圍巾。“我已經把那七段預警音頻存好了,采樣率也調成16k,係統能認出來。”
“能認出來是一回事,值不值得推是另一回事。”劉好仃拉開旁邊的小鐵桌,拍了兩下,“來,趁熱打鐵,開個短會。不談技術能不能行,隻算一件事——投錢投人,回不回得來本。”
林曉彤把u盤插進筆記本,屏幕亮起的瞬間,她忽然笑了:“你還真當成項目評估了。”
“這不是項目,是念頭。”劉好仃指了指白板,“念頭跑得比風快,可咱們得知道它該往哪兒吹。”
王浩搬了把折疊椅坐下,椅腿在地麵上劃出短促的吱聲。“那從哪兒算起?”
“從最土的開始。”劉好仃站起身,在白板上寫下三行字:
一、技術能複製嗎?
二、錢多久能撈回來?
三、彆人有沒有也在乾?
“叫它‘三軸評估法’。”他說,“不玄乎,就看這三個方向指不指得通。”
林曉彤托著下巴:“第一點我來。咱們這套係統現在靠的是老設備音頻+人工標注,核心是頻率偏移識彆。理論上,隻要材料有應力積累過程,發出的聲音有規律,就能套用。”
“比如?”王浩問。
“陶瓷壓板、光伏玻璃、甚至複合板材。”她調出一張行業報告截圖,“這三類材料近三年爆片率都在4以上,光華南地區,年損失流水超兩個億。”
王浩眼睛一亮,馬上又壓住情緒:“可人家產線設備不一樣,咱們這拾音器是礦機拆的,改裝一次五千起步,人家願不願意改?”
“所以要看第二軸。”劉好仃接過話,“你來算成本收益,按咱們廠的線算。”
王浩打開表格,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十分鐘不到,屏幕上跳出一組數據:單條切割線年均因爆片損失約2.8萬元,含廢料、停機、返工、人工誤工;改裝成本含硬件、調試、培訓,合計1.5萬元;若係統預警有效率80以上,回報周期不足七個月。
“還不算安全賬。”林曉彤補了一句,“炸片飛濺,傷人風險高。咱們少一次,就少一分隱患。”
劉好仃點點頭,在白板上畫了個圈:“經濟賬算得過,可第三軸呢?有沒有人已經在做?咱們是不是第一個?”
“查了。”林曉彤翻出專利數據庫的截圖,“國內近三年相關專利共17項,集中在視覺檢測和溫度監控,聲學預警隻有兩項,且停留在實驗室階段,沒落地應用。”
“也就是說?”王浩抬頭。
“咱們不是抄作業。”劉好仃笑了,“是自己摸出了答案,還順手擦掉了黑板上的錯題。”
屋裡安靜了幾秒,然後王浩突然一拍桌子:“那還等什麼?趕緊推啊!”
“推?”劉好仃沒動,“你拿什麼推?拿一個測試艙裡的舊機器,和一段剪輯過的音頻去跟廠裡要預算?還是發朋友圈說‘我們聽懂了玻璃的心跳’,等投資人主動找上門?”
林曉彤噗嗤一聲:“那倒不至於。”
“咱們現在有的,是一個苗頭。”劉好仃用筆尖點了點白板,“苗頭不是火把,照不亮前路,隻能告訴你——這兒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