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還擱在測試台上,但這次是橫著放的,像是被誰隨手一推就再沒管。劉好仃沒看它,直接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拍在桌上。
“三號線老李寫的。”他把一張手寫紙條貼到白板上,字歪得像剛學會拿筆的小孩,“八天沒報警,省了兩萬六千零三十五塊電費,月底獎金全拿,老婆終於肯讓我買釣魚竿了。”
小陳盯著那行“老婆終於肯”看了兩秒,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劉好仃板著臉,“人家寫的是實話,咱們ppt寫的是天書。”
老周湊近白板,念出聲:“‘以前一響我就心慌,現在它安靜得像睡著了。’這話說得比我媳婦嘮叨還準。”
“那就用他的話。”劉好仃拿起記號筆,在紙條旁邊畫了個圈,“以後誰問效果,彆扯算法,就說——這機器,現在會睡覺了,不裝死。”
小陳收了笑,翻開筆記本:“可問題是,誰聽我們說?線上廣告停了,展會又不能天天辦。”
“那就彆撒網了。”劉好仃轉身,在白板上寫下三個名字:采購經理、車間主任、班組長,“我們以前一股腦兒對著采購經理喊,可真正心疼停機的,是後兩個。”
“你是說……分人說話?”老周撓頭。
“對。采購經理愛看數字,咱們就給他算賬單;車間主任怕擔責,咱們就說‘出了事我們來’;班組長隻關心機器聽不聽話,那就告訴他——現在這係統,比你家洗衣機還懂事。”
小陳眼睛亮了:“所以話術得分三套?”
“不止。”劉好仃在白板上畫出三條線,“推廣也得分三路走。誰急,誰熟,誰有話語權,咱們就先找誰。”
老周突然一拍桌子:“那咱們乾嗎不乾脆讓用過的老師傅幫我們說?”
“已經在做了。”劉好仃從信封裡抽出一份名單,“七家試用客戶,我按地域和廠型分了類。珠三角五家,都是民營廠,一把手說了算,反應快;外省兩家,是國企分廠,層層審批,光蓋章就得半個月。”
“所以……”
“所以珠三角推‘現場試用+當場裝機’,誰感興趣,咱們當天就上。”劉好仃點了點地圖,“外省不指望他們主動問,咱們得把案例打包送上門——不是送給我們認識的人,是送給他們總部的技術口熟人。”
小陳愣了:“可咱們哪認識人家總部的人?”
“不認識,但有人認識。”劉好仃從抽屜裡拿出一疊卡片,每張都貼著試用廠的照片和手寫反饋,“下周起,咱們啟動‘老師傅推薦計劃’。誰願意幫我們介紹客戶,成功一家,五百塊技術顧問補貼,名字掛進‘標杆用戶牆’。”
老周眼睛一瞪:“真給錢?”
“真給。”劉好仃點頭,“五百塊不多,但老師傅一句話,頂我們講三天。而且——”他頓了頓,“人家肯推薦,說明真覺得好,不是咱們硬吹。”
小陳趕緊翻出表格:“那我建個推薦台賬,誰推薦、誰接洽、進度到哪,全記清楚。”
“你負責。”劉好仃把名單遞過去,“老周,你聯係三號線老李,讓他錄段視頻,就說說這八天怎麼過的,機器沒跳,他自己也沒被主任罵。”
老周咧嘴:“讓他穿工服說?”
“穿啥都行,隻要像個人。”劉好仃笑了,“彆整那些‘本產品采用先進算法’的台本,就讓他嘮家常。比如——‘以前半夜總被叫來重啟,現在能睡整覺了。’”
小陳邊記邊念:“所以推廣不是講技術,是講故事?”
“是講損失。”劉好仃在白板上寫下新標題,“誰虧過錢,誰聽得懂。”
他轉身調出後台數據圖:“上回線上廣告,點擊兩萬八,谘詢二十七。咱們得問問,這二十七個裡,有幾個是真被‘噪聲下降67.3’吸引來的?”
沒人答。
“一個都沒有。”他自己接上,“他們點進來,是因為標題寫著‘焊機老報警?這個辦法讓三號線八天沒停’。”
老周一拍大腿:“所以標題得改!”
“不隻是標題。”劉好仃抽出一份舊宣傳單,“全文都得重寫。不說‘我們優化了動態閾值’,要說‘少停一次,多賺三千’。”
小陳拿起筆就開始改:“那‘係統穩定性提升90’改成——‘一個月少停三次,省兩千三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