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筆帽擰回去的時候,筆尖那點墨漬剛好在白板的問號上暈開一小團。他沒擦,轉身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屏幕朝下。王姐剛走,那句“客戶問能不能減配便宜點”還在空氣裡飄著,像根沒落地的線。
他打開抽屜,翻出一遝打印紙。最上麵是昨天的銷售反饋彙總,第一頁寫著“五個客戶認可理念但價格再議”。他拿紅筆圈了“但”字,又在旁邊畫了個小喇叭——意思是,話傳出去了,但聲量不夠。
七點差五分,三號線角落那張舊會議桌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小陳帶了筆記本,老楊揣著保溫杯,王姐手裡捏著半張撕下來的便簽,上麵寫著“分期?租賃?還是……”字跡到一半斷了。
“開始吧。”劉好仃從兜裡掏出u盤,往桌上一放,“每人一條,怎麼讓客戶既知道我們貴得有理,又不至於轉身就走。不準說‘我們更可靠’這種空話。”
小陳先開口:“推個基礎版,砍掉常駐進程,價格降一截,專供預算緊的小廠。”
老楊立刻搖頭:“那不等於承認我們原來多收兩塊是糊弄人?回頭人家買了基礎版出事,說我們藏著掖著,名聲全砸。”
王姐插話:“要不搞個‘功能訂閱’?先買基本係統,後續按月付錢解鎖記錄功能。賬麵上便宜,還能拉長收入。”
“客戶老板不是訂奶茶。”老楊咕噥,“誰願意年年續費買個報警聲?”
劉好仃沒說話,拿記號筆在白板上分了三欄。左邊寫“可行”,中間寫“風險”,右邊寫“客戶能聽懂嗎”。他把三人的點子挨個填進去,末了在“客戶能聽懂嗎”底下畫了三個問號。
會議室安靜下來。空調吹出的風把便簽紙吹得抖了一下。
他解鎖手機,點進錄音文件夾,放了一段新存的。是個女客戶的聲音,語速平,但清楚:“我不是不認你們這個‘記得問題’的點,問題是,我跟領導彙報,總不能說‘貴就貴在它會響一聲’吧?得有個看得見的東西。”
聲音停了。四個人都沒動。
劉好仃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字:“讓客戶能說清楚,我們貴得有理。”
小陳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忽然笑出聲:“你彆說,我們還真有個‘看得見的東西’。”
“啥?”
“那兩塊錢。”小陳指著自己的腦袋,“我們加的那個常駐進程,後台其實有實時心跳信號。每次係統運行,它就在打點,像心跳圖。這玩意兒能輸出成動態曲線,客戶打開手機app就能看見——‘您的係統正在值守,已記錄0次異常’。”
老楊皺眉:“可這跟黑屏那聲‘咚’有啥關係?客戶還是看不見因果。”
“那就畫出來。”劉好仃突然拿起筆,在a4紙上刷刷畫了三格。
第一格:屏幕黑了,沒聲音,旁邊寫“看不見問題”。
第二格:屏幕黑了,彈出提示框,喇叭圖標震動,寫“聽見問題”。
第三格:一個人指著手機畫麵,對另一個人說:“這聲‘咚’,等於它每秒都在自檢。沒響,是因為一切正常。”
他把紙往桌上一推:“做成十秒短視頻,開頭就放這三格漫畫。所有銷售見客戶,第一件事——播放‘兩塊錢的聲音’。”
王姐眼睛亮了:“還能加個對比。宏遠那邊標‘零誤報’,我們標‘零漏報’。一字之差,意思全不一樣。”
“對。”劉好仃點頭,“他們說從沒出事,我們說每次出事都記得。不怕出聲,也不怕留痕。”
小陳立刻打開筆記本:“我今晚就找人做視頻腳本,加個二維碼,掃了能聽真實報警錄音。”
老楊想了想:“話術也得改。不能說‘我們貴在誠實’,得說‘您花的每一分,都能查到去處’。”
劉好仃在白板上又添一行:“客戶價值可視化——讓貴的地方,看得見,說得清,傳得開。”
王姐忽然問:“那要是宏遠明天也改口,說他們也能記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