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周邦彥從昏迷中醒來。
是被一陣極輕,卻極有規律的叩擊聲驚醒的。
那聲音,並非來自破爛的窯門,而是直接敲擊在他藏身的瓦窯土牆之上,穿透了厚厚的土層,帶著一種特殊的韻律,清晰地傳到他耳中。
叩……叩……叩……
三聲長,沉重如山,代表著拱聖營的堅韌。
緊接著。
叩叩!
兩聲短,急促如電,代表著拱聖營的鋒芒。
三長兩短。
這不是不良人的暗號,這是……拱聖營舊部,在確認收到最高級彆將令後,前來與最高統帥接頭的,獨一無二的,回令!
周邦彥渾身一震,那雙因失血而黯淡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掙紮著起身,靠著冰冷的窯壁,緊緊握住身旁的鐵胎弓,用儘全力,朝著黑暗中的土牆,沉聲問道:“弓在否?”
他的聲音沙啞,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門外,一個同樣沙啞卻無比堅定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仿佛是對他靈魂的呼應。
“盾未失!”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瓦窯的破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
兩道身影,如同從幽暗中生長出來一般,無聲地浮現。
一人身形高瘦,動作迅捷如獵豹,一雙眼睛銳利得像刀子,充滿了警惕與冰冷的殺氣。正是拱聖營最鋒利的刃——鬼十七。
另一人身形矮壯,步履沉穩如山,目光平靜而堅毅,仿佛能承載一切風雨。正是拱聖營最堅實的盾——刀十三。
他們看到了靠在牆壁上,血跡斑斑,臉色蒼白如紙的周邦彥。
更看到了他手中那把從未離身、象征著拱聖營軍魂的鐵胎弓。
“少帥!”
鬼十七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不住的劇烈顫抖。他快步上前,卻在離周邦彥三步遠的地方猛地停住,當他看清周邦彥身上的傷勢時,雙拳瞬間攥緊,指節因憤怒而發出“咯咯”的脆響。
刀十三則沉默地走上前來,一言不發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皮囊,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揭開周邦彥肩頭那已經被血痂和汙泥糊住的布條,開始檢查傷口。他的動作專業而輕柔,與他粗獷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們……”周邦彥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情感,在看到這兩張熟悉的麵孔時,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都來了。”
“看到‘墨雲’腿上的將令,屬下們不敢不來。”鬼十七的眼眶微微發紅,聲音裡帶著後怕,“我還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少帥了!”
刀十三一邊熟練地從皮囊中取出傷藥,一邊沉聲補充道:“李姑娘的情報網也發出了最高級彆的警示,說‘箭’已暴露,全城搜捕。我們便知,出大事了。”
周邦彥心中一暖。
弓與盾,箭與網,在他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開始了第一次無聲的協同。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傷勢無妨,死不了。”周邦彥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鷹,“我們有更重要的事。”
他將鬼市的發現,茶餅中的輿圖,以及遼人在艮嶽的驚天陰謀,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遍。
瓦窯內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連跳動的燭火似乎都凝固了。
“艮嶽……地下兵工廠……冬至祭天……”鬼十七一字一頓地念著,眼中殺氣沸騰得如同實質,“這幫狗娘養的!朱勔!高俅!我要把他們一個個活剝了!”
“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刀十三的聲音依舊沉穩,但其中蘊含的怒火,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灼熱,“少帥,您的意思是,那份關係到大宋國運的輿圖……”
“我已經把它放在了‘死信箱’。”周邦彥點頭道,“在大相國寺的羅漢像下。”
“李姑娘那邊,也已通過孫記茶鋪的暗號通知了取信的地點。”
“好!”刀十三眼中精光一閃,他瞬間明白了周邦彥的全盤計劃,一個清晰的作戰思路在他腦中形成。
他抬起頭,看向周邦彥,目光堅定如鐵。
“李姑娘的人,也就是‘盾’的力量,負責情報、滲透和取回證物。她們更擅長在光天化日之下,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無比冰冷,充滿了軍人的鐵血味道。
“而我們,拱聖營,也就是‘弓’的力量,負責掃清道路。任何敢於靠近大相國寺的鷹犬,任何可能威脅到取信計劃的爪牙,都必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們要用最直接的手段,確保‘盾’,能把‘箭’最關鍵的一擊,穩穩地送到它該去的地方。”
周邦彥看著眼前這兩張熟悉而堅毅的麵孔,感受著從他們身上傳來的、久違的、生死與共的力量。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張沉寂了多年的弓,終於再次找到了屬於它的弦。
而那麵蒙塵已久的盾,也已經重新擦亮了它的鋒芒,準備迎接最猛烈的衝擊。
弓盾再合,烽火連營。
一場針對整個賣國集團的,無聲的戰爭,在汴京城最陰暗的角落裡,正式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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