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笑,可開不得。”
“開了,是要用命來還的。”
周邦彥依舊沉默。
他知道,一個暗號,還不足以讓這個在刀口上舔了半輩子血的漕幫之主,完全放下戒心。
他緩緩地,從懷裡最深、最貼近心口的地方,摸出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小物件。
他的動作很慢,很鄭重,仿佛捧著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捧滾燙的、隨時會從指縫間流走的骨灰。
油布一層層解開,露出一枚斷裂的、鏽跡斑斑的鐵胎弓弓頭。
這是他從父親冰冷的屍身上,唯一能帶走的東西。
他將弓頭,輕輕放在了麵前的木板上。
收回手時,他的指尖在寬大的袖袍中,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仿佛又一次被那段記憶裡冰冷的鐵意所燙傷。
弓頭之上,用最細的刻刀,雕著一個極其古樸的“禦”字。
那是他父親,周禦的私印。
船艙內原本喧鬨的喝酒劃拳聲,早已沉寂。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弓頭上。
張橫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他猛地蹲下身,幾乎是搶也似地抓起那枚弓頭,用粗糲的指腹,反複摩挲著那個“禦”字,感受著上麵熟悉的刻痕與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急促,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嚨的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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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蜈蚣般的刀疤,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劇烈地跳動起來,猙獰可怖。
“周……周大哥他……”
張橫的聲音在發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來的。
他猛地抬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滔天的巨浪,混雜著驚恐、悲痛,以及一絲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絕望的希冀。
“你到底是誰?!”
他嘶吼道,聲音裡帶著血腥氣。
周邦彥緩緩摘下了頭上的鬥笠。
那張被偽裝成毀容的臉,在昏暗中顯得猙獰可怖。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亮得讓張橫感到一陣熟悉的心悸。
那裡麵,有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沉穩,也有一種遠超年齡的、死寂般的深邃。
“張叔。”
周邦彥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無數碎石碾過喉嚨。
“家父……為國儘忠了。”
這六個字,輕飄飄的,卻仿佛有千鈞之重,狠狠砸在張橫的心口。
船艙裡,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周邦彥的目光穿過張橫,望向他身後那片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汴河。
“我這個‘死人’,從萬人坑裡爬回來,就是要替他,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轟!
張橫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了。
他踉蹌著向後退了一大步,後背狠狠撞在冰冷的船舷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眼中滿是驚駭與不可置信,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死死盯著周邦彥的眼睛,那張臉是陌生的,可那眼神……
那眼神分明就是十年前,那個在大雪中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周禦的兒子,以後也叫你一聲叔”的少年!
“你……你是……彥之?!”
張橫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
“你不是……告示上說你通敵遼人,滿門抄斬,你本人也畏罪自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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