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間湧入四肢百骸,暫時驅散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與痛楚。他感覺,好受了一些,至少,能將呼吸理順了。
他看著窗外那無儘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茫茫大雪,喉頭一陣腥甜,猛地嗆咳起來,指縫間滲出烏黑的血絲。
李師師心中一緊,剛要起身,卻被周邦彥一把抓住手腕,死死地拽入懷中。
那不是擁抱,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本能。他滾燙的額頭抵著她的頸窩,讓她感到一陣灼痛。
“彆走……”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陪我站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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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師的身體瞬間僵硬,隨即,她反手更緊地抱住他,指甲幾乎要嵌進他滾燙的背脊。
她沒有哭,隻是用臉頰貼著他因劇痛而顫抖的胸膛,一字一句道:“周邦彥,你聽著。”
“你死了,我也許會為你流一滴淚,然後用你的骨灰,去和蔡京、高俅他們換一個苟活的機會。你信不信?”
她死死盯著他,眼中沒有淚,隻有一片燃燒的寒冰。
“所以,你要是敢死,我不會為你報仇,我會讓你……死不瞑目。”
周邦彥沒有回答,隻是將頭埋得更深,仿佛要將自己整個人,都融入她的身體裡,汲取那最後一絲溫暖。
許久,他才沙啞地開口:“城南新鄭門的火藥,還沒有部署到位。那裡民居複雜,一旦出了差錯……”
“我去。”李師師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
“不行!那裡太危險了!耶律乙辛的探子,還有蔡京的餘孽,都可能潛伏在那裡!”周邦彥想也不想地反對,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惶。
“那你去,就不危險了嗎?”
李師師抬起頭,那雙美麗的眸子裡,沒有淚,隻有一片不容置疑的寒光與決絕。
“你是三軍統帥,你的命,比我的,金貴得多。”
她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但你也要答應我。”
“每到子時,無論戰況如何,我都要聽到你的琴聲,用《梅花三弄》的暗號告訴我,你還活著。”
周邦彥看著她眼中的倒影,和他自己的憔悴,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被重重地擊中了。
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琴聲在,則你平安。
琴聲若斷……我便讓這座汴京城,給你陪葬。
這,是他們之間用生命和琴聲許下的承諾。
“好。”李師師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終於還是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
她將頭,深深地,埋入他的懷中。
雪,越下越大了。
仿佛,要將這對在風雪中,緊緊相擁的苦命人,永遠地,定格在這一刻。
就在這時,一聲低沉而悠遠的鐘聲,從皇城的方向,穿透風雪,沉沉傳來。
不是報時的更鼓,是景陽鐘。
那是隻有在國朝遭遇最大敵襲,或是有宮傾之禍時,才會敲響的警鐘!
周邦彥懷中的李師師身體猛地一僵。
周邦彥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將她扶正,目光望向那鐘聲傳來的方向,聲音平靜得可怕。
“師師,為我們合奏的這第一曲,喪鐘……已經敲響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望向艮嶽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師師,你平安。
真好。
然而,就在琴聲響起的同一刻。
在汴京城北,那片死寂的雪原之上。
數千個黑點,如同鬼魅一般,從地平線上,浮現出來。
他們無聲無息,卻帶著滔天的殺氣。那數千匹戰馬踏在凍土上的蹄聲,沉悶如雷,竟詭異地和上了遠方《梅花三弄》的節拍。
而在那如林般推進的騎兵陣列最前方,一麵繡著猙獰黑色狼頭的戰旗,在月光下無聲飄揚,仿佛是為這首平安曲,獻上的……死亡伴奏。
風暴,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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