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城南，一座廢棄的城隍廟。
這裡早已蛛網遍布，神像傾頹，是連乞丐都嫌棄的破敗之地，卻成了拱聖營舊部在江南最隱秘的集會點。
夜色如墨，神龕後的暗室內，一豆燭火，映照出兩張如刀刻般堅毅的臉。
刀十三和石敢當。
“人，都到了。”刀十三壓低了聲音，燭火在他眼中跳躍。
石敢當點了點頭，他那如鐵塔般的身軀，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就帶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暗室的門被推開，魚貫走入了七八條身影。他們衣著各異，有的是碼頭腳夫的打扮，有的是瓦舍說書先生的行頭，甚至還有一個穿著差役的公服。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腰間都掛著一枚玄鐵打造的、刻著“護民”二字的腰牌。
不良井，護民腰牌。
“見過十三爺，石爺！”眾人齊齊拱手，聲音壓抑卻充滿了力量。
這些人，是拱聖營潛伏在江南十年的薪火，是周邦彥最可靠的耳目與手足。
刀十三的目光掃過眾人，沒有半分寒暄，直入主題。他將周邦彥的死間之計與如今的危局，用最精煉的語言全盤托出。
當聽到“少帥孤身入毒山，身陷水牢”時，在場所有人的眼中，都瞬間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十三爺，下令吧！”那名扮作差役的漢子踏前一步，手已按在腰刀上，“弟兄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了！”
“不等了！”刀十三將一張應天府地圖在供桌上猛地展開，手指重重地點在三處，“城東、城西、城南，三大糧倉！護田隊的命脈！今夜，子時三刻，我要讓它們，一起上天！”
他的目光轉向那名差役：“老九，你熟悉衙門布防，城南糧倉，你帶人去辦！”
他又看向那名說書先生：“陳十七，你的人脈在瓦舍勾欄，人多眼雜，城西交給你！”
“至於城東……”他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名腳夫打扮的壯漢身上，“馬六，你的人控製著碼頭，那裡，是你的地盤！”
三人齊齊領命，眼中殺氣畢露。
“但，”刀十三的語氣陡然一沉，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指向地圖上，城外棲霞山方向的一處標記：“這裡，護田隊軍械庫！裡麵，是他們從丹陽鐵官繳獲的數千套製式兵甲！那是我大宋將士的鎧甲，絕不能讓叛軍穿著它們，去殺我大宋的兵！”
暗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座由重兵把守的堡壘，一座真正的死地。
“這個任務，九死一生。”刀十三的聲音無比沉重，“誰去？”
無人應聲，不是畏懼，而是他們都清楚，這個任務需要一個擁有絕對攻堅能力的頂級悍將，否則就是白白送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石敢當，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那魁梧的身影，瞬間遮蔽了燭火，將巨大的陰影投在地圖上。
“我去。”
他隻說了兩個字，聲音沙啞，卻重如千鈞。
“石大哥！”刀十三猛地看向他。
“那裡，”石敢當的目光，望向棲霞山的方向，眼中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死寂，“有我們拱聖營三千兄弟的鎧甲。我去，把它們帶回來。用火。”
他說得平淡，但每個人都聽出了那平靜之下，毀天滅地的決絕。
他是石敢當，拱聖營重甲第一人，是那麵永遠衝在最前麵的，不破之盾。今夜，這麵盾，要化為一柄鑿穿一切的，攻城之錘！
刀十三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隻化為一個重重的點頭。
“保重！”
“嗯。”
子時三刻，鐘樓的火光，準時衝天而起，撕裂夜幕！
緊接著，城東、城西、城南，三條火龍幾乎在同一時間，咆哮著騰空！火光映天，喊殺四起！
整個應天府，瞬間淪為人間煉獄！
棲霞山上的叛軍被驚動，立刻分兵下山，前去救火。
就在這片滔天的混亂中，一道魁梧的、如魔神降世的身影，逆著逃竄的人流，悄無聲息地，衝向了城外那座，殺機四伏的軍械庫。
他的眼中，沒有畏懼，沒有猶豫。
隻有，焚儘一切的怒火，和，雖死無悔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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