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之中,陰冷刺骨。
周邦彥被鐵鏈鎖在岩石上,雙腳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失去了知覺。
然而,他那雙閉著的眼睛,眼皮卻在微微顫動。
他的耳朵,正仔細地,捕捉著外界的每一個聲音。
山下傳來的喊殺聲,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時辰。
他知道,石敢當和刀十三的計劃,成功了。棲霞山上的守軍,至少被調走了一半。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鬼十七。
突然,一陣極輕微的、水波被攪動的聲音,從水牢深處的黑暗中,傳了過來。
來了!
周邦彥的心,猛地一跳。
他依舊閉著眼睛,保持著“昏迷”的狀態,但全身的肌肉,卻已經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水鬼一般,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潛遊了過來。
他渾身濕透,嘴裡叼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是鬼十七。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同樣瘦小的身影,那身影在水中瑟瑟發抖,臉上充滿了恐懼。
是鮑六郎的兒子。
鬼十七遊到周邦彥身邊,快速地從那少年衣角內襯裡,摳出一枚被蠟封住的、細如牛毛的鋼針,塞入周邦彥口中。
周邦彥舌尖一卷,用那鋼針精準地探入鎖住自己琵琶骨的鐵鏈鎖芯中,屏息凝神,內力通過舌尖微顫,帶動鋼針輕輕撥動。隻聽“哢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那禁錮他多時的鎖鏈,應聲而開。
這正是拱聖營秘傳的“舌尖解鎖”,非頂尖高手不能為之。
他活動了一下早已麻木的肩膀,眼中布滿了“虛弱”的血絲,對鬼十七壓低聲音:“人,帶來了?”
鬼十七點了點頭,將那個嚇得快要昏厥過去的少年,推到了周邦彥麵前。
“做得好。”周邦彥讚許地點了點頭。
他看向那個少年,少年的嘴被布條堵著,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周邦彥示意鬼十七解開布條。
“你……你們是什麼人?!”少年一能開口,便驚恐地叫道,“我爹是靖難大將軍!你們要是敢傷我,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的聲音,雖然充滿了恐懼,但言語間,卻帶著一絲被嬌慣壞了的驕橫。
周邦彥沒有理會他的叫囂,隻是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精純的內力如遊絲般,順著他的指尖,沿“手太陰肺經”探入少年體內,過“膻中”,沉“氣海”,遊走一圈後,周邦彥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少年體內,果然潛伏著一種極其陰毒的慢性毒藥。那毒藥,已經侵入五臟六腑,與他的血脈,幾乎融為了一體。
更可怕的是,這毒藥,似乎還被另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所壓製著。
一旦失去那股力量的壓製,毒性便會立刻爆發,神仙難救。
那個紫檀木葫蘆!
周邦彥瞬間明白,那個軍師腰間的葫蘆,裡麵裝的,不是解藥,而是……壓製毒性的“引子”!
好惡毒的手段!
這等於給鮑六郎的兒子,上了一道永遠也無法掙脫的,生死符!
“少帥,怎麼樣?”鬼十七緊張地問道。
“很麻煩。”周邦彥搖了搖頭,“毒已入骨,除非能拿到那個軍師的獨門解藥,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鬼十七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鬼十七的心,沉到了穀底。
周邦彥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寒光。
“既然解不了,那就不解了。”
他看著那個還在叫囂的少年,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現在就去見你爹。”
“帶著你,這個……活的‘催命符’!”
……
帥帳之內,燈火依舊。
鮑六郎坐在虎皮大椅上,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