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馬風影的鬃毛在晨光中泛著銅鏽般的光澤,阿風收緊韁繩時,馬蹄在山路上碾出細碎石屑。他望著前方若隱若現的霍山主峰,腰間銅鈴隨著馬鐙晃動發出清越聲響。這串鈴鐺是他娘臨終前親手編的,鈴身刻著的山茶花紋路已被摩挲得圓潤。
"得先翻過青牛坡。"阿風自語著,指腹撫過懷中褪色的山水圖卷。那是五歲那年父親遠遊前留給他的信物,泛黃的宣紙上,霍山的輪廓用朱砂勾勒得格外醒目。馬蹄聲在山道上激起空曠回響,驚起林間宿鳥,羽翼掠過麵龐時帶著山野特有的涼意。
風影突然駐足長嘶,前蹄刨著地麵。阿風警覺地按住刀柄,卻見草叢間閃出雪白尾巴。朏朏蹲在橫斜的穀木根上,三角耳尖挑著露珠,金色豎瞳在晨光中流轉。它晃了晃綴著銀鈴的項圈,鈴聲驚醒了樹梢沉睡的鬆鼠。
"山靈派來的小使者?"阿風笑著蹲下身,解開背囊取出烤得焦黃的玉米。朏朏警惕地後退半步,尾巴尖在蕨類植物上掃出水痕。當阿風將玉米放在青石上時,小獸突然竄出,前爪按住食物的動作帶著野獸的謹慎。
"是霍山的朏朏沒錯。"阿風望著小獸啃食時露出的珍珠般門牙,想起老獵戶講過的傳說。據說這神獸能聽見山風的私語,尾巴上的銀鈴會根據危險程度變換音調。朏朏吃完最後一粒玉米粒,用粉紅鼻尖輕觸阿風掌心,銀鈴突然清越地響了三聲。
林間傳來枝葉斷裂的悶響,阿風瞬間抽出長刀。刀身寒光驚飛了滿樹寒鴉,烏雲般掠過朏朏雪白的脊背。銀鈴急促地叮當作響,小獸突然竄上阿風肩頭,尖利的爪子透過衣衫刺入皮膚。阿風循著鈴聲望去,巨石後閃出兩隻綠瑩瑩的眼睛。
風影發出震耳的嘶鳴,後蹄踢碎了地衣覆蓋的青石。黑毛巨獾從亂石間躍出時,阿風已將繯日刀橫在身前。刀鋒與獠牙碰撞出火花,朏朏突然從肩頭彈射而出,在半空中劃出銀色弧線。銀鈴在巨獾耳畔炸響時,小獸的鬣毛竟泛出淡金色光芒。
當阿風提著斷成兩截的獠牙回到營地時,月光正在溪水中碎成銀鱗。朏朏蜷在他腳邊,銀鈴隨著呼吸輕輕晃動。阿風用溪水洗淨傷口,發現爪痕處滲出的血珠正被小獸尾巴尖的絨毛輕輕拭去。
"明天去問鬆溪翁討碗藥酒。"阿風裹緊粗布毯子,火堆裡的山核桃突然爆裂。朏朏的銀鈴應聲輕響,震落了鬆枝上的積雪。阿風望著火光中跳躍的鈴影,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霍山傳說:每個找到朏朏的旅人,都會得到山神的饋贈。
鬆溪翁的草廬藏在雲霧深處,葛藤編成的簾子上凝著冰晶。老者正在石臼中搗藥,木杵起落間飄散著草本的清香。阿風將朏朏放在石桌上時,銀鈴突然發出歡快的顫音。
"這小家夥認主了。"鬆溪翁枯枝般的手指輕點朏朏腦門,鈴聲立刻變得溫婉。"百年前我曾見它帶著迷路的采藥人找到清泉,隻是..."老者望著阿風肩頭的刀痕,"山神的寵兒從不與殺生之人同行。"
篝火在子夜時分重燃,阿風用葛麻布裹著的陶罐溫著藥酒。朏朏突然躍上樹梢,銀鈴聲穿透雲層。山風卷著鬆針掠過阿風麵龐時,他看見無數銀鈴在林間閃爍——那是無數朏朏在月光下起舞,它們的銀鈴編織成流動的銀河。
"原來山神就在身邊。"阿風仰頭飲儘藥酒,火辣的熱流漫過喉頭。朏朏落在他掌心時,銀鈴突然變得滾燙。阿風驚覺鈴身朱砂紋路正在流轉,竟與懷中山水圖上的霍山輪廓完美重合。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雲海時,阿風正站在斷崖之巔。朏朏的銀鈴聲引來了雲雀,鳥群掠過時帶起的風,掀開了阿風懷中的圖卷。朱砂霍山突然騰空而起,在晨光中化作透明的光幕。阿風看見山川脈絡間流動的真氣,看見溪流是大地的銀針,岩洞是山神的眼睛。
"原來地圖是活的。"阿風觸摸著光幕上流轉的紋路,感覺到朏朏的銀鈴正在與之共鳴。老者贈予的藥酒突然在血管中沸騰,阿風驚覺自己能聽見風穿過峽穀的嗚咽,能看見露珠折射的山神幻影。
風影長嘶著衝上崖頂時,正好看到阿風將光幕按回圖卷。銀鈴聲中,阿風的刀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斷口處新生的皮膚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該上路了。"阿風將恢複原狀的朏朏抱上馬鞍,陶罐中的藥酒泛起漣漪。當風影踏碎崖邊晨露時,阿風突然勒住韁繩——圖卷上的朱砂正在流動,新的山脈輪廓正在成形。
銀鈴聲穿透雲霧,引得整座霍山都在輕輕顫抖。阿風望著圖上新生的山影,那裡有他從未聽聞過的險峰,有銀鈴聲指向的未知秘境。風影噴出的白霧中,隱約可見新的冒險正在蘇醒。
馬蹄聲驚碎了山澗倒影,阿風的銅鈴與朏朏的銀鈴在晨風中交織成歌。霍山的雲海翻湧著為他們讓開道路,朱砂圖卷在懷中溫熱如初生的太陽。當最後一朵雲霧散去時,阿風看見自己的影子與朏朏重疊在地麵上,像是一幅正在書寫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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