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梨衣審判的冰封餘威尚在,那座矗立在航母之畔、封印著龍形死侍領主的巨大冰山,在赤道熾烈的陽光下緩慢融化,滴滴答答的水聲混合著冰山內部偶爾傳來的、令人牙酸的冰層斷裂聲,成了艦隊新的背景音。
冰山融水在甲板上肆意橫流,混雜著難以洗淨的汙黑血漬,散發著一種混合了血腥、金屬鏽蝕和深海腥氣的古怪味道。
然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海麵之下的“平靜”。
連續幾日,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屍守和龍形死侍仿佛接到了統一的撤退命令,消失得無影無蹤。聲呐屏幕上,代表深淵生物活動的猩紅光點稀疏得可憐,隻剩下一些毫無威脅的低級魚群在安全距離外徘徊。聯合艦隊仿佛從血腥的絞肉機旁,突然被拋進了一片死寂的墳場。
但這片“平靜”,卻透著令人窒息的詭異。
真正的風暴中心,那株紮根於地球最深淵的“世界樹”,非但沒有因為屍守潮的退去而安寧,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無人深潛器傳回的畫麵觸目驚心:巨樹那覆蓋著青銅鱗片的龐大主乾和枝椏,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震顫!每一次震顫都攪動著周圍的海水,形成狂暴的亂流,衝擊著深潛器的穩定。那些原本隻是環繞“朝聖”的深海巨獸們,行為變得極端狂亂,它們不再觸碰枝葉,而是如同發狂的攻城錘,一次又一次,用自己龐大的身軀,悍不畏死地撞擊著航母艦隊下方、世界樹相對脆弱的根係末梢和能量場邊緣!
“咚……咚……咚……”
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撞擊聲,透過數千米深的海水和厚重的航母船體,隱隱傳入每一個人的耳膜,帶來一種心臟被重錘敲擊的煩悶感。艦橋的精密儀器指針在微微跳動,桌上的水杯泛起漣漪,甚至燈光都出現了不易察覺的閃爍。這不是攻擊,卻比直接的攻擊更讓人心慌。它在消耗,它在試探,它在用整個深淵的力量,撼動著人類鋼鐵堡壘的根基!
“它在乾什麼?自殺式襲擊嗎?還是想把我們的船從上麵震下來?”古德裡安教授抓著他本就稀疏的頭發,盯著屏幕上巨樹瘋狂震顫和巨獸撞擊的數據流,感覺自己的理智也在被撞擊。
“不,”施耐德的聲音透過麵罩,冰冷得如同繪梨衣製造的冰山,“它在‘指引’。用自身的狂暴共鳴,強行驅使那些被它吸引的生命,成為它的‘撞錘’。它在測試防禦的極限,也在消耗我們的神經。這比直接的進攻更惡毒。”他調出另一組數據,“生命共鳴指數已經突破了記錄上限,但方向徹底扭曲了,不再是吸引,是絕對的奴役和毀滅驅動!”
指揮中心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低氣壓。貝奧武夫閉目養神,但握著龍頭手杖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昂熱站在舷窗前,銀灰色的眼眸倒映著深藍的海麵,看不出情緒。弗羅斯特退場後,校董會的通訊頻道暫時安靜,但這種安靜更像暴風雨前的死寂。
而角落裡,路明非的狀態成了這壓抑氛圍中最不穩定的因素。
他坐在輪椅上,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株瘋狂震顫的巨樹影像。那咚咚的撞擊聲每一下傳來,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就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他的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比施耐德的還要凜冽。那是一種被徹底激怒、煩躁到了極點、幾乎要爆炸的情緒。
芬格爾端著個盤子,上麵放著幾個從食堂順來的、還冒著熱氣的叉燒包,小心翼翼地想湊過去:“師弟,要不要來個包子壓壓驚?第七校董送來的大廚手藝真不是蓋的……”話沒說完,就被路明非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煩躁眼神嚇得把後半句咽了回去,灰溜溜地縮到老唐身邊。
“他咋了?更年期提前?”老唐啃著包子,含糊不清地問。
“噓!我感覺師弟現在像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芬格爾壓低聲音,“那破樹一直咚咚咚的,換我我也煩。”
就在這時,主屏幕上,一頭體型堪比小型潛艇的巨鱵,在巨樹狂暴的“指引”下,再次加速,用它那堅硬如鐵的頭顱,狠狠撞向巨樹能量場與航母錨鏈交彙的某個節點!伴隨著一聲沉悶巨響通過傳感器放大),整個艦橋都輕微搖晃了一下!
“警告!能量場邊緣出現高頻應力波動!下方錨鏈受力異常!”技術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慌。
“吵死了!!!沒完沒了是吧!!!”
路明非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響在死寂的指揮中心!他猛地一拍輪椅扶手,整個人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竟然直接站了起來!那動作迅猛得不像個“病人”,輪椅被他巨大的力量帶得向後滑出幾米,撞在艙壁上發出巨響。
下一秒,不等任何人反應——包括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繪梨衣也隻是微微睜大了紅瞳——路明非的身影已經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流光,以超越人類視覺捕捉的速度,猛地撞破了艦橋側麵一扇厚重的防彈舷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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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高強度玻璃瞬間粉碎!狂暴的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氣息灌入艦橋!
“路明非!”曼斯坦因和施耐德同時驚呼。
“sakura!”繪梨衣下意識地想追過去,卻被上杉越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肩膀。
朱伯元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但最終歸於沉寂,隻是目光緊緊追隨著那道墜向深淵的身影。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路明非如同隕石般直墜入墨藍色的海水,甚至沒有濺起太大的水花,仿佛被深淵一口吞噬。
主屏幕的畫麵被緊急切換到了跟隨路明非下潛的高速攝像機視角由第七校董提供的微型設備同步傳輸)。畫麵劇烈晃動,光線急劇變暗。隻見路明非的身影在深海中如同遊魚般靈活,無視巨大的水壓,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暈,驅散著周圍的黑暗,目標明確地朝著那株瘋狂震顫的翡翠巨樹主乾疾馳而去!
他速度快得驚人,沿途那些發狂撞擊的深海巨獸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推開,完全無法阻擋他分毫!幾個呼吸間,他已迫近到巨樹那如同青銅山脈般的主乾前。那主乾比上次觀測時更為粗壯虯結,表麵的青銅鱗片流轉著狂躁的翡翠光暈,每一次震顫都仿佛遠古巨獸瀕死的心跳,攪動起狂暴的渦流。
屏幕上,那覆蓋著古老鱗片、流淌著翡翠光澤的樹身正劇烈地起伏、震顫,攪動著水流,發出無聲的咆哮。
然後,讓所有觀看者下巴幾乎掉到地上的場景發生了——
衝到巨樹主乾前的路明非,在深海中穩穩地“站”住了無視了水流的衝擊)。他臉上沒有絲毫對神跡的敬畏,隻有被吵到極致的暴怒和不耐煩。他揚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那比他身體龐大萬倍的、象征著生命與毀滅源頭的巨樹主乾,用儘全身力氣——
啪!!!
一記清脆響亮到仿佛能穿透屏幕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流淌著翡翠光芒的青銅樹皮上!掌心與樹皮接觸的瞬間,一圈肉眼可見的、混雜著金色與墨綠色的能量漣漪猛地炸開,將周圍的深海亂流都短暫排空!
深海似乎都因為這記耳光而停滯了一瞬!巨樹主乾那劇烈的震顫猛地一頓!連帶著周圍瘋狂撞擊的巨獸都茫然地停頓了一下,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閉嘴!再給我攪一個試試?!”
路明非的怒吼通過通訊器傳回艦橋,帶著海水過濾後的沉悶,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暴躁和……匪夷所思的威脅感。他根本沒停手!
啪!啪!啪!
左右開弓!如同教訓一個不聽話的熊孩子!深海巨人路明非,對著地球最古老的神跡,上演了一出荒誕至極的“深海耳光教育”!每一記耳光落下,都伴隨著沉悶如雷的爆鳴和炸開的能量漣漪,深海巨樹的翡翠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紊亂、黯淡。
一邊打,他還一邊吼,聲音在深海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通過設備):
“咚咚咚!咚咚咚!咚你個頭啊咚!”
“顯你能耐是吧?!”
“皮癢了欠收拾是吧?!”
“再敢瞎指揮那些魚蝦蟹撞我的船……”
“老子把你皮都給扒了當柴燒!聽見沒?!”
最後一句威脅,他幾乎是貼著樹身吼出來的。伴隨著這聲怒吼,他周身那淡金色的光暈猛然暴漲,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層次頂端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海嘯般轟然擴散!即使隔著屏幕和數千米深的海水,也讓艦橋內所有混血種瞬間汗毛倒豎,心臟驟停!連貝奧武夫都猛地抓緊了手杖,昂熱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株剛剛還在攪動深淵、狂暴不可一世的翡翠世界樹,在被路明非連扇幾個耳光、尤其是感受到那最後爆發的恐怖威壓後——
龐大的主乾,肉眼可見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種狂暴的震顫,而是一種……仿佛受到了驚嚇、委屈巴巴的顫抖!它身上流淌的翡翠光芒都黯淡、紊亂了一瞬,如同被嚇到熄火。緊接著,它所有的枝椏都如同受驚的含羞草般微微向內蜷縮了一下,連帶著那些狂暴撞擊的深海巨獸也仿佛被無形的韁繩勒住,茫然無措地停了下來,眼中的瘋狂紅芒迅速褪去,隻剩下原始的茫然和恐懼。
整片深海,在路明非這頓簡單粗暴的“物理說服”加“精神威懾”之下,真的、徹底地安靜了!隻剩下深海攝像機捕捉到的水流聲,以及……那株巨樹如同做錯事孩子般微微抖動的枝葉。
指揮中心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以及屏幕上海水流動的畫麵。短暫的沉默後,是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聲。
芬格爾張大的嘴巴能塞進兩個叉燒包,手裡的盤子“哐當”掉在地上。
老唐嘴裡的包子掉出來一半,喃喃道:“我勒個去……物理驅魔?”
施耐德麵罩下的呼吸似乎停滯了。
古德裡安和曼施坦因兩位教授麵麵相覷,眼鏡片上都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我看到了什麼?”的哲學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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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一向冷峻的楚子航,嘴角都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源稚生默默地按了按額角,低語:“簡單…有效。”
夏彌眨巴著大眼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
朱伯元則是直接捂著肚子,發出低沉渾厚的笑聲:“哈哈哈!痛快!就該這麼治它!”
凱撒,諾諾小兩口則是一臉的無奈,路明非總是能讓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讓人意想不到。
貝奧武夫臉孔抽動,沉默良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成何體統!”但語氣裡,那絲震驚和荒謬怎麼也掩飾不住,緊握龍頭杖的手指關節微微放鬆。
昂熱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嘴角卻勾起一個極其複雜、難以形容的弧度——是無奈,是了然,還有一絲……哭笑不得?他低語道:“還真是…‘路氏’解決方案。”
深潛器的鏡頭前,路明非似乎對自己的“教育成果”還算滿意。他最後用指關節狠狠敲了敲那“老實”下來的巨樹主乾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眼神凶狠地警告:“給我老實點!”然後才轉身,慢悠悠地、像個巡視完領地的大爺一樣,朝著海麵遊回來。那姿態,跟剛才下去時暴怒的流星判若兩人。
隨著路明非安然無恙地回到船上,渾身濕漉漉,但毫發無傷,學院的人都很明白,路明非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眉頭,當然世界樹也徹底“老實”了。